可柳不是却不肯放弃,他为了请夜月灵出山救人,在她的庐前跪了一天一夜,结果隐士高人夜月灵只送了他四个字:死生,命也。
柳不是为柳知源四处奔波,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可县令看在眼里,却仍是提心吊胆,他生怕哪一天哪位不肯同流合污的清官被柳不是打动,会重审柳清源的案子,他做贼心虚,不得不防。
于是,柳知源原本定在秋后问斩,县令却擅自将刑期提前。
那一日,天空是灰色的,下着毛毛细雨,临阳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柳不是风尘仆仆地从他乡赶回来,远远望见跨河大桥旁围了黑压压的人群,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疯狂地念着“不要啊不要啊……”疾奔着跑上前去,扒拉开围观的人群。
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心脏猛地坠入谷底,几乎窒息。
身穿白衣囚服的柳知源双腿已经被砌进了桥洞里。
捕头在一旁说:“柳知源,你认不认罪!”
柳知源面不改色:“不认。”
捕头一挥手,便有工匠在他身前砌一块石头。
柳不是当即便疯了,他哭嚎着,用力去推那身材魁梧的工匠,工匠却是纹丝不动,他拼了命地阻拦,工匠轻轻一挥手,便将他摔出了三丈远。
他顾不上嘴里溢出的血腥,再次爬起来去阻止那人,却被其他士兵牢牢按住。他泣不成声,发出哀嚎发出嘶吼:“你们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擅自对我大哥处刑?凭什么这般羞辱我大哥?王法呢?苍天啊,谁来救救我大哥,谁来……谁来……”
故事的最后,没有任何人来帮他,柳知源终是被活生生地砌进了墙里。
一代英雄终于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听完这个故事,子珩心里有如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纵使心被强权一寸一寸的撕碎,生性懦弱的柳不是就此放弃了吗?
没有。
他后来为了给大哥平反,乞求临阳县民在他的血上签字,想必找的也是那些承受过他大哥恩泽的人吧。
此情此景,子珩不禁想起了边陲百姓,兵荒马乱,他们食不果腹,颠沛流离,何以为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否,在这所谓的太平盛世,居高临下的天子,都不屑于将这血淋淋的一切放在眼里?
“柳公子做不了官的,还是放弃吧。”子珩垂着眼帘,手指摩挲着袖袋里的虎符。
柳不是这一回没有反驳,只苦笑着轻声念叨:“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子珩却突然抬眸睨他,厉声训斥:“你知道什么?你做不了官不是因为你考不上,是因本王不想让官场毁了你这块璞玉!可是做不了官,你这一生便结束了么?”
柳不是心头猛地一颤,嗫嚅:“我……”
子珩摇了摇头,语气放缓下来:“方才公子给本王讲夜明君的经历,口才采都无可挑剔,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固然快意,可这个世道不光需要治世之能臣,更需要醒世之人!”
柳不是诧异地睁大眼睛。
子珩不再多言,他既已认定柳不是是一块尚未雕琢打磨的璞玉,自是相信他可以从过去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只不过还需要点时间。
他起身离开,刚一走出门外,那位白衣少女便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视野里。
两人隔着一潭莲花池,海风微凉,如婀娜少女般的莲花随风摇曳,不知何时从上空飞进来两只红嘴海鸟,它们在天光下并翼而行,黄昏将它们的羽翼镀成金色,就像是传说中施翮起高翔的比翼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