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爷这一辈子都没有受过什么气。
身为谢家宗主,他一出生就是谢家的嫡长子,谢家的祖宗亲自教导,虽然知道做人应当谦逊,应当低调,但是这份谦逊和低调是建立在东郡谢家的这个基础之上的。
一钱都能难道英雄汉。
没有了东郡谢家,谢大爷再谦逊低调,具备了世上圣人般美好的品德,也不会有人抬举他半点。
旁人知道他是东郡谢家的宗主,先就将他举到头顶上。
再见到谢大爷谦逊低调,又有着士大夫的倜傥,怎么能不交口称赞呢?
谢大爷在皇上面前都能说得起话,大兴半壁江山由东郡谢家把控,走到那里都被人尊重,宛若一颗月亮。
然而,今日,在薛神医面前,他觉得,他什么都不是。
再怎么厉害,没有了命,也就完了。
薛神医想叫你活你就活,想叫你死你就死,东郡谢家算什么?
谢大爷涨红着脸,从未如此后悔过。
当时,他若是早些出言阻拦,林家不会气的要走,也不会得罪这位薛神医。
好话说尽,谢大爷答应携夫人上门给林家道谢赔罪,薛神医才肯踏入谢家的门。
“若不是看在徒儿的面上,老夫才不会来谢家,谢家和老夫又有什么交情不成?”薛神医下了车,背着手,一身短襦打扮,脚上穿着一双缎面的皮靴,头顶上的发髻散『乱』,随随便便用一根藤条做的簪子别着。
这风采……
连终南山的隐士都自愧不如。
谢家的客人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告辞了,每位夫人和小娘子们路过时,都要看一眼这个打扮奇怪的老头。
大兴的人都喜欢穿长长的深衣,最不济的也是长袍,只有那些贩夫走卒才会穿着短襦。
可偏偏这个老人家穿的就是一身短襦,短襦的面料是厚厚的锦缎,绣工精湛。
这可让人没有办法判断他的身份。
当知道这就是林大娘子的师傅薛神医之后,众人均哑口无言。
出类拔萃之人行为放诞些,却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风采,至少没有人敢指着鼻子说,成何体统。
谢大爷低三下四的求情,也落入了众人的眼中,对于薛神医架子大,薛神医难请,世家再一次有了深刻的认识。
东郡谢家请薛神医都要如此,我们这些排名靠后的世家,又怎么敢期望能将薛神医请动呢。
拿着谢大爷做了一番筏子,薛神医才跟着谢大爷进了谢三爷疗伤之地。
人还没有进屋子,薛神医就不悦地说:“闻这个『药』味,谢三爷的毒应当是解的差不多了,为何还要急急将老夫唤来?老夫为了来谢家,半路遇刺,也不敢歇息,马不停蹄的就来了,却原来有徒弟在就能解开,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谢大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林乐霜一直都在说,谢三爷的毒排的很好,但是,之前也曾经说过,不知道能不能捱到薛神医来,这让他们觉得林乐霜的医术有限,只能将毒排出来一半,而另一半,只有靠薛神医才行。
如今,薛神医的意思又是,有徒弟明明就够了,你们催催催,我本来就是不想来,还连累的遇刺。
谢大爷吭哧吭哧挤出一句话来:“薛神医和令徒的活命之恩,谢家永生难忘,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薛神医神『色』莫名地看了看谢大爷,“这话我也就是听听,我徒弟人还没有走出谢家呢,就被人诬陷了,若不是有林家的长辈在,只怕就要吃亏。”
谢大爷的脸真没有地方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