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娴宁可自己喝醉了,心里还好受些。她躺在房的小床上,闭上眼睛,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以为自己很平静。可眼泪止不住,心里失望的黑洞也止不住。
她的大脑很平静,但她的肉体却在挣扎、尖叫、求救。
陈家娴终于从床上坐起身,疲惫地打开外卖软件,点了很多薯片蛋糕饼干。她需要这些廉价的、高糖的、高热量的、很多添加剂的东西来安慰,如果没有,她就会死。
凌晨三点半,陈家娴做贼一样,抱着满袋外卖回到房间。
我真是烂透了。她沮丧地想,同时撕开好几个包装袋,捧着面包,连续咬了三大口下去,边噎边掉眼泪。
我真的烂透了。
陈家娴捧着袋子,扭曲着脸无声大哭,急急忙忙地咽下去,又咬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
隔着门,潘乔木很平静地问:“你饿了吗。”
他没有让她开门。
陈家娴抬手拍灭房间的灯,一言不发,装作已经睡了。
潘乔木叙述:“这里物业不错,外卖要经过业主允许才放行。你的外卖是我放进来的。”
陈家娴难以置信地看了下时间。
凌晨三点四十。
潘乔木继续说:“对,物业在凌晨三点多给我打电话。”
这样尴尬的场面就像一枚核弹,炸得陈家娴忘了哭,也忘了手上的面包。她伸手拍开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醒你。我保证不会弄脏你的房间。”
潘乔木说:“物业告诉我,我点了超大份的零食外卖。所以,你是打算把这些零食全都吃掉,对吗?”
陈家娴看着面前拆了大半但还没来得及吃的食物,窘迫地一言不发。
潘乔木安静很久,终于叹了口气:“用暴食来压抑自己的情绪,是吗?陈家娴,你的情绪出问题了。你生病了。”
陈家娴再一次感觉自己被人重锤敲破安全的壳,从阴暗中被扯到暴晒下。在这个瞬间,她的头皮一阵发麻。
陈家娴很尖锐地反击:“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潘乔木依旧很平静:“我告诉过你,我每天都要喝很多咖啡,只要有一天不喝,就会情绪异常低沉,打呵欠,流眼泪,伴随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吗?没有咖啡,我看世界都是灰暗的,感受不到一点快乐。哦,这不是比喻修辞,而是症状描述。”
陈家娴所有尖锐的刺都缓慢地收了回去:“咖啡?怎么会?”
潘乔木说:“遇见压力,忍不住暴食,是人的正常现象。没必要抗拒。对我而言,咖啡可以帮我缓解压力。或许你可以考虑,把零食换成拿铁,肠胃就会舒服很多,不用吐,人也不会太肿。”
他认真地和她探讨。
陈家娴沉默许久:“不需要你对我仁至义尽。”
无论陈家娴怎么刺,潘乔木的声音都很平静:“哦,你觉得我要怎么对你仁至义尽?难道我能帮得上你?双向救赎?不,你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你,这世上谁也救不了谁,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
陈家娴说不出话来。
潘乔木说下去:“我和关晞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都会被情绪困扰。郁贲也一样。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情绪病。情绪病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需要非得治愈,找到适合自己的缓解方法,我们就可以和它长长久久地共存。”
是这样吗。
陈家娴有些怔。随即,她看到眼前的水滴——哦,她又哭了。
她真的难以忍受自己的泪失禁体质,她不想哭。
潘乔木敲了敲门:“我也饿了。我今天一下飞机就在四处找你,晚餐都没吃,现在你在这里吃零食,我怎么办?你就是这样感谢我的?”
几秒钟后。
陈家娴拉开门。
潘乔木很温和、很平常地看着她,好像房间里满地拆开的食物毫无异常:“来餐厅坐一会,我给你做点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