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家娴不期然想起那半张泡在咖啡杯中的名片。
他这样骄傲的人,自然不会把狼狈的一面露出来,而她,对他同样有诸多偏见。
于是,这次,陈家娴没有后退。
她甚至压制住话语中的刺,平和地问潘乔木:“你怎么在这里。”
潘乔木说:“我每天都从这路过。”
难怪他会救起江伯。陈家娴心想。
是了,是他救下的江伯。而她却一直抗拒他。她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摆在桌面上的事实,任由自己被偏见蒙住五感。
她在抗拒什么?
潘乔木又问:“你对着垃圾桶在想什么?”
陈家娴后退两步,不小心说出心里话:“想如何有自主权。”
话出口,她有些懊悔。她知道自己天真、幼稚且愚蠢,所以一直努力克制自己的倾诉欲。没有人应该负担起她的情绪垃圾。
潘乔木轻描淡写地说:“我帮你打听过了。你这一批几十个实习生里面,你的业绩是最突出的。”
陈家娴的大脑足足宕机两分钟,才发自内心地露出惊喜的笑:“什么?!你帮我查了成绩?”
潘乔木吐槽:“什么学生形容。”他打开车门,示意陈家娴上车。
陈家娴满脑子都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好成绩中,晕乎乎地坐上了副驾。潘乔木启动车子,说:“你不是要自主权吗?等你实习期满,就可以进入卓秀的人才面试,等到你正式入职的那一天,你的自主权就会比现在大很多。”
陈家娴仿佛活了过来,话也不自觉增多:“我以为不会这么顺利。”
潘乔木看着前面:“为什么会不顺利?有几个实习生能做到你这种程度?你的竞争力很强,可以对自己多一些信心。刚刚开项目例会,大老板专门点名表扬了你,说你头脑灵活,有冲劲。”
陈家娴傻乎乎地问:“哪个大老板?”
潘乔木说:“越城公司的大老板,施远。”
陈家娴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头晕。她用双手捧住脸降温。又过了五分钟,她的情绪冷静下来,这才突然想起来:“我们这是去哪里?”
潘乔木瞥了她一眼:“请你喝点东西。”
陈家娴感觉靠近潘乔木的整条左臂都有些发麻。她抗拒这丝异样,带了点不情愿:“……有什么必要吗。”
潘乔木说:“你梳理的原住民消费偏好,我放在ppt里,施总觉得很不错。你帮了我大忙,而我不想欠你的情。”
这很合乎逻辑。
陈家娴“哦”了声:“过两天呢?”
潘乔木拒绝:“没空。我忙。”
他是真的忙。最近永大集团烂尾楼各地暴雷,连累了全体地产行业的声誉。招商愈发艰难,而他不得不一连七八天跑外出差。
陈家娴感觉左臂的异样悄悄蔓延到全身。她按住狂跳的心脏,说:“好的。”
……
潘乔木说喝东西,就真的只是喝东西。
他严格遵循着两人之间的同事距离,绝不把距离拉近一点。
中秋节当天的咖啡店一个客人都没有。两人进店的时候,桌子已经收了。
潘乔木问老板:“我预约过。您打烊了吗?”
老板探头看了眼:“在等你。不过,只有咖啡,没有太平牛排。”
潘乔木说:“咖啡就行。”
老板说:“给你们留了吧台。”
棕黄色的木头吧台,摆着一盏中秋节的月亮灯。头顶的灯泡烧坏了,室内的照明全靠这盏灯。
吧台位是肩并肩的,于是潘乔木刻意挑了个月亮灯两边的位置,坐下以后,他和她刚好被月亮灯隔开。
这是个理性的距离。
老板把咖啡做好以后,就回到后面去了。他正在和妻子与两个孩子吃饭。
这是家人团圆的一天。
老板关上门,但笑声还是传出来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