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里,妖族的长相会随着年龄变化,一直到十五岁时相貌会固定,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衰老。
也就是说,十五岁以前的妖丢在人类里当伴读,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差别。只有到了十五岁以后,妖族才会开始频繁搬家以躲避人类的怀疑。
就拿甘棠现在的状况来说,他们一家三口搬到这个村子外围后,对外的说辞一致,表示他们是老家遭难逃难至此,因为带着个孩子不得已在这附近落户。
甘棠别的本事没有,忽悠人的本事管够。仗着自己年纪小,有事没事就往村里跑,东家西家都唠唠,哄得老头老太见着她都是一句“乖乖来啦”。
狐族向来容貌姣好,尽管他们家吃穿用度与村里人并无两样,仍旧是被高看几眼。
见她这般操作,晴空有一次还提点她:“长歌,不要与人太靠近。”
“娘,为什么呀?”
“因为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
十五岁以后的妖族最多在一个地方定居10-20年就会选择新的居所,所以,他们会选择和人类保持和平的相处状态,却不太会与人类构建亲密的关系。
尤其是在养育孩子的时候,妖族极为重视这一点,以免在分别时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最好,离开之后就彻底断了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甘棠每次做任务,都能遇见许多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的人,可她很清楚,她与这些角色都互为过客。她是灵,完成心愿者的任务后,她就会离开。
面对那些与她关系紧密的亲朋尚且能稳住心态,更遑论这些在原中害死云升、晴空的村民。但她也理解晴空的担忧,毕竟晴空并不知晓,女儿的芯子已经换了。
为了让爹娘放心,甘棠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想看看凡人是怎么生活的。”
这确实是妖族的必修课,云升和晴空这才没有进一步限制她的行动。
不过,真要问起她想做什么,那断然不可能是去观察生活。她呀,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赚点钱,改善一下生活。
赚钱不容易,找准渠道比什么都重要。
村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曾离开过村子,他们一生都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小到大的一生都是在劳作。耕作是最寻常的,但这绝不是甘棠会考虑的路子,倒不是怕苦怕累,实在是因为开垦、改良一块土地需要耗费巨大心力。况且,时不时的天灾以及赋税让农民终日吃不饱肚子,单从结果而论,这种状态就不是甘棠想要达成的。
至于其他的产业,甘棠先从自己擅长的方面想了一轮。
教育?算了吧,他们家连个正经户口都没有,上哪儿给人当老师去啊。更何况,穷乡僻壤的地方连吃饱穿暖都成了问题,得多有毅力才能举全家之力送个孩子去读。
厨艺?不是说完全不行,但如果真要从这方面赚钱,他们家在山沟沟里肯定不行,至少得往县城去,去了大城市就更好发展。可他们本就是为了躲避捉妖师才跑来小地方苟着,甘棠估摸着她这方案一提出就会被驳回。
计算机、化学、钢琴这一类不符合本世界设定的技能,连用武之地都没有。
做完排除法,也就一个医药方面能派上用场。甘棠发现,中医还真是她众多技能里使用率比较高的,等她回去以后最好继续加强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以备不时之需。
为了能在日后被追溯时不露馅,甘棠开始着重和村里的赤脚郎中打好关系。
赤脚郎中姓王,名字不详,反正大家都叫他王老二,和这村子大多数村民都是本家。甘棠也没见他在村子里有别的亲戚,后来才知道,他家之前一家老小都在二十几年前的饥荒时活活饿死了,他当时在山里靠着啃树皮活了下来。
饥荒过后,王老二家的地被旁支的亲戚给占了,他势单力薄敌不过,外出去了十几年,回村时声称自己在外头学了医术,就这么又在王村重新住了下来。
王老二无儿无女,在村子里给人看病也不收钱,但要用吃食来换,听着像是因为有良心在这儿义诊呢。可相处过一段时间甘棠就看明白了,这大夫是真正的野路子,给人看病全靠蒙,在外面学医这话也就是骗骗他自己还行。只不过,村子里的医疗资源太差,以至于能让这么一位坑蒙拐骗的郎中直接成为了村里的救命稻草。
王老二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想要和他套关系还不是件容易的事。甘棠最终是靠着从山里挖了不少珍贵药草借着“请教”的名义免费赠予他,这才得了他几分好脸色。
……
这天,甘棠照常在村里转完一圈后,去王老二那儿歇歇脚,顺带着把新带的药草给他。没想到他家里没人,她便坐在他那小破屋子门口的台阶上等着,趁着四下无人闭目打坐,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甘棠睁开眼时,便看到村子最东头的那户人家急急慌慌地跑了进来。
“王老二!王老二!”打头的男人高声喊着,甘棠站起身,等他走近了才看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好像是他家的小儿子。
“王爷爷出去了。”甘棠提醒道。
“什么?这可怎么好啊!”身后跟着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一听这话便慌了神,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甘棠见她眼睛红肿,想必是来的路上就已经哭过几次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不敢耽搁,连忙打开王老二家的门:“先把孩子送到床上。”
村里人都穷得很,家家户户都不会关门,也不怕被偷,所以她一推,门就开了。
男人赶紧将孩子放到了王老二特地准备的病人专用床上,一边转头又对女人怒骂道:“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人!”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甘棠身上,又匆匆撇开,那份羞辱像是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女人习惯了男人这样的对待,或者说,村子里大多数的女人都是这样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