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不远处雪地上七零八碎的狗尸,一口气叹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就连那双最为明亮的招子都失去了光华。
“李炮,我帮你吧。”
看着脸色好转、撑着枪站起来的李炮,戴松知道他这是要去埋狗。
猎人最是爱狗,李庆海一下子失去了整个狗帮,戴松怕他一个人埋着埋着,伤心过度再发病就不好了。
毕竟二憨惦记上给李庆海做心肺按压了,他现在还拦不住二憨,就李庆海这三斤老排骨,再被二憨按一下子,估计昨天吃的能两头喷出来。
戴松主动挖坑,二憨在旁翘腚埋头,帮着扒土。
李庆海边拼狗尸边悄悄掉眼泪,他的狗死的实在太惨烈,三只狗拼到最后,连一只完整的都凑不出来。
拼着拼着他就默不吭声走向黑熊,划开了黑熊肚子,拖着硕大的胃袋回到坑旁。
胃袋里除了依稀能辨认出三只狗的零件儿以外,还有不少碎肉——二憨和戴松都根据肉里夹杂的毛发认出那是狍子肉。
“呼——!呼!”
“知道了知道了,冤枉你了!”
二憨扒拉了一下戴松,它这会儿脑瓜肿得和鼓大包的自行车内胎一样,别说用头拱,撅唇皮子都扯得疼,戴松则是小声叨叨,人家搁那生离死别,你就别惦记着你那点小委屈了成不?埋完狗,已经临近中午,李庆海看了看9号林班的方向。
“戴松,这黑熊是你干下来的,我就打了一枪,占一股。
但是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一股哪有命贵重。
所以回头你上我家去,我家还有点好东西,你自个儿挑!另外,我也得先借着你这黑熊用用,你先去把熊胆取出来吧,不然过会儿胆汁都要流失了。”
见戴松有些不解,李庆海便把追着黑熊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戴松当即点头,
“好,我帮你一道把这黑熊拖回去。
二憨,你自己回去吧,背篓就先留在那,里面有只雪兔,算我补偿你的了。”
其实他挺想问问二憨要不要搬回这个地洞住的,天天来回老远,路上至少多浪费一个多小时。
只是终究有李庆海在场,有些东西就算再信任,也不能透露给外人。
二憨张着腿坐雪地上,闻言低头看了看裆——血已经凝固,小小二憨周围一圈的毛都给蹬秃了,北风一刮,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激的,就看见它伤口周围的肌肉搁那抽抽。
戴松一拍手,急忙从裤兜里掏出药来给它撒上,
“二憨,可不许舔嗷!”
“呼!吼!”二憨扬了扬脑袋,这可差点伤到它的小熊弟,它肯定不会舔的。
“人熊就是人熊,是真灵啊。”
“灵个逑,滑的很!”
戴松边取胆,边刻意埋汰二憨,他想听听李炮在驯熊方面有什么想法。
见戴松取出一枚铜色熊胆,李庆海递上一个小布袋给他装胆,同时解下绑腿开始捆熊,“戴松啊,你说咱们都怕滑头猎狗,是为啥?”
“不干活?具体的我还真不知道,麻烦李炮您给说道说道。”
戴松故意装傻,一口一个李炮李炮的,叫的李庆海胡子下的嘴角逐渐难压。
“不干活还只是其次,主要是怕滑头猎狗关键时刻拖累狗帮和猎人。
相比那些大个的猎物,猎狗终究太小了,也就耐力和狗帮配合这两点够看。
若是狗帮里有一只拉胯的,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就全完蛋了。
但熊不一样,它一个,就比整个狗帮加起来都厉害,而且,你那熊才一岁左右吧?
正常来说,人熊带崽至少带两年呢,有的带三年,这两三年时间里,熊崽完全依赖母熊,
就和小孩儿依赖妈一样,这么看来,还哪有什么滑不滑的说法?它这个时候越“滑溜”,长大了以后越厉害,越是能独当一面。”
戴松点头,李炮说的和他想的完全一样,这两年累一点,好好教二憨,等它成年了,别说一直不敢去的秃子山,整个大兴安岭甚至北边的苏毛地界,他都能过去探探。
之后路上,二人又聊了不少打围和拖狗经验。
戴松肚子里那些货都是前世李庆海教的,里面夹了不少个人的私货,再加上戴松句句不离李炮,老头子很快就被戴松哄的牙不见眼,甚至称兄道弟起来。
二人一到下渚屯,李庆海把戴松请回家后,就先去了一趟求她杀熊的寡妇家,顺道招呼屯长去申请拖拉机,回头连人带熊一起给戴松送回去。
戴松在院子里舀了点水,清洗了下脸上的熊血就进了堂屋等着;
李庆海家陈设老旧,堂屋墙上还挂了一张黑白全家福。
前世没听李炮谈论过他的家人,所以戴松一见照片还有些懵。
照片应该是这几年拍的,上年的妇女哪怕面带笑容,也能看出明显的病态,结合屋里明显没有打扫的痕迹,估计他老伴儿已经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