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都安排好了,刺史府内外守备的都是我木兰军,而地道口那边是方师兄带的亲卫亲自把守,和当初在靖北城之时一样!”孟从云这边见到天色暗淡之后,正要起身,就见到燕沐雪从前面走了过来,笑道:“今日军营之内我不在,云哥可是说的耶律弘基拂袖而去,这晚间打算和他说什么?”
“自然是一条诛心计。”孟从云将面前的那几份铁鹞子找来的幽都最新的线报递给对方笑道:“这个耶律弘基如今的日子不太好过啊,耶律瀚雄如今身体已经抱恙,应该是有所预感,所以这些时日一直在设法削弱耶律弘基的实力,先是否决了对方攻略并州的方略,后又借着耶律大山打下莫州需要兵马驻守为由,将本属于他的三万精锐给抽调走了,他如今的实力反倒是大不如从前,竟是在这一轮角逐之中没有捞到任何好处!所以他才急了,趁着此次出使蓟州的机会,打算找我讨教一下,正好我也打算和他做个交易,顺便帮我破掉耶律瀚雄的这条毒计。”
“云哥有办法了?”燕沐雪看完之后笑道:“怪不得青儿之前一番话说的方奕他们都打消了顾虑。”
“这耶律瀚雄要是派他人前来,倒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在路上把这一队使者就地斩杀,悬挂首级于连山镇城墙之上即可,唯有这耶律弘基过来,让我多费一番手脚。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所以今日他是有意让我说那些话的。也唯有如此,他回去之后才能怂恿耶律瀚雄派人前来蓟州。”
孟从云是镇定自若,甚至于在原地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倒是让燕沐雪跟着一笑,转而开始在旁边开始准备茶具,一如此前在靖北城一般。
“哎呀,姐姐你来了,我帮你啊!”在旁边
看着燕沐雪的一举一动,以至于孟从云也是微微一笑,随即沉吟不语,以至于妹妹走进来的时候他才恍然醒转。
“公子,人来了!”孟青云进来的时候,铁鹞子也紧随而至,身后,耶律弘基换了一身汉服,走进来之后朝着孟从云笑道:“七公子果然是早有准备,这地道和军营早就准备好了,此前本王尚且怀疑,公子是否忘了昔日之约,没想到这竟如昔日靖北城一般模样。”
“大王子请坐,昔日之约自然是不敢忘!”孟从云朝着妹妹摆了摆手,示意给耶律弘基斟茶,转而笑道:“今日得见大王子,见你面色似乎有些灰暗,是否是幽都那边有什么不利之事吧?”
“七公子目光如烛,本王佩服。”孟青云给他倒了杯茶之后,后者倒是看了对方一眼,随即苦笑道:“这些时日在幽都确实不甚如意,倒不如七公子在蓟州,有美人作伴,而且妹妹有如此聪明懂事啊。”
他这几句话是一语双关,说得时候也是情真意切,倒是让孟从云一笑,转而道:“我这妹妹如今是乖巧懂事,那是因为长大了。我想大王子心忧之事,也是自家弟弟一年大似一年,而耶律大汗却年过半百,身体抱恙之后已经开始着手为嗣子扫清道路,所以大王子这等功勋卓著的王子,自然要被消除枝干,甚至于生死难料啊。”
“公子所言不差,这些时日我手下兵马已经被削掉近一半有余,看父汗的架势甚至于连剩下的那点人手也要裁撤殆尽啊。”孟从云的话让耶律弘基沉默良久之后才叹息道:“只是如今父汗手段强势,昔日本王的那些小手段都无济于事,思来想去,也唯有公子才能给本王稍稍慰藉啊。”
“今日本王来蓟州虽说是因缘际会,但是也是诚心来求公子指点一二。”耶
律弘基转而起身朝着孟从云长身一诺之后道:“不知公子能否指点迷津,我耶律弘基愿对天发誓,日后定当回报。”
“如今耶律大山在前线节节胜利,势不可挡,那陈凡之为人你我都知晓,只要我大晋朝廷依旧以他为将,那么只怕耶律大山之气势会继续上涨,甚至于直接压过你大王子一头。”孟从云点了点头,转而肃然道:“虽说你我处在敌对阵营,但是若是易位而处,大王子攻略并州之方略既然被否决,而手下精锐之兵将又被接二连三剥夺削弱,此消彼长,看起来耶律大汗的心思是扶持耶律大山来扶保你弟弟耶律阿保机了?”
“是啊!耶律大山是本王的小王叔啊,他素来是父汗的心腹,从小到大都是父汗一手带大,比起本王也大不了多少岁,他自然知晓父汗的心思,如果他持续取得战功,那么其势头也必然压过本汗,也会——”
“也定然对大王子不利,因为你们素来不合。”孟从云点头道:“所以他如果被你父汗托孤,那么大王子誓难保全,甚至还有杀身之祸!”
“本王不甘心啊!”耶律弘基在孟从云跟前索性也放开了自己的伪装,低声怒吼道:“七公子可能不知道,我十三岁跟随父汗征战沙场,这些年打过我耶律所有的对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每一战我都不甘落后,冲锋陷阵,烙下了满身的伤痕,对我耶律部族,我自问我已经尽心尽力。可为何在父汗的眼中,我却始终不如那些才刚满十五岁的弟弟?他是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了一切,而我却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和鲜血才一路走到今日的。”
“是啊!自古不论胡汉两族,都有嫡庶之别,我汉家以嫡长子为尊,而你们草原是幼子守灶,其形式虽有不同但其理却同一!”孟从云苦笑道
:“大王子说的是你自己,其实难道我不是?”
“是啊,这一点上你我倒是同病相怜!”耶律弘基苦笑一声之后道:“只不过你所争的是家族,而我却是耶律一族的未来啊!”
“所以七公子,不知可有良策教我?”耶律弘基朝着孟从云肃然道:“弘基愿听公子教诲!”
“大王子客气了,今夜你我相见,本就暂时抛开两族争斗,所以从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孟从云点了点头道:“若是从云觉得,大王子此时应该放弃幽都,放弃和耶律大山争斗,转而回转草原,大王子以为如何?”
“放弃幽都,放弃和耶律大山争斗?那岂不是拱手把功劳让给耶律大山?”耶律弘基面露疑惑的神情,但是随即豁然起身道:“公子敬请明言。”
“根本!”孟从云点头道:“你们耶律人的根本不在燕地,而在草原!就算是我不出手,汉室终究还是会收复燕地的,除非他们一直用陈凡为将!这里的百姓、土地城池对于你们耶律人而言终究都是一场镜花水月,大王子要他何用?还不如趁着此时耶律大汗想要打压你,不让你在前线立功,抽身退步,返回草原,经营自己的人手地盘,暗中控制大宁府,稳住自己的阵脚!如果幽都有变,大汗出了万一,或者耶律大山打了败仗,那么此消彼长之势必会悄然反转,大王子就可以反客为主了。”
“公子的意思是——”耶律弘基在旁边试探着问道:“你打算对幽都出手?”
“幽都我一定会回去的,这一点不会有人能够改变!”孟从云点头昂然道:“我想耶律大汗也阻止不了,既然如此,那大王子以为若是从云他日出兵幽都,你们耶律人的胜算能有几何?”
“若是公子出兵幽都,我自会在草原起兵南下阻
止你!”耶律弘基沉默半晌之后才忽然开口道:“不论如何,他都是我父汗,我不能坐视他被你斩杀!”
“大王子能有此心倒也不错了,那就预祝你我都能得偿所愿。”孟从云丝毫没有异样的情绪,甚至于直接起身笑道:“至于你的那三万精锐心腹,倒是可以暗中给他们传递消息,若是有一日和我燕军正面对敌,一旦事不可为,就设法撤回去吧,能撤出去多少算多少。”
“公子你这是诛心之计啊!”耶律弘基在旁边见到他连这句话都说出来了,顿时长叹一声之后颓然坐在原地苦笑道:“我现在都觉得有些后悔来蓟州了。”
“就算从云不说,有些事该来的总是会来!”孟从云在旁边笑道:“你知道我当初从帝都杀出来的时候是何等心情吗?孤身一人,带着青儿,前后左右全都是敌人,要置我于死地的,其实都是我孟家人。甚至于在我逃到燕地之后,紧追不舍的,还是孟家人啊!甚至于就在大王子进入蓟州之前,青儿在连山镇,还差点动手,她不甘心,我也不甘心!父子兄弟做到这个份上,见面如仇人,甚至于比起其他外人都不如。这人生至此,该有什么意思呢?”
“我等生在这样的人家,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不甘心无用,唯有以一己之力扭转这种局面,让我们的后代子孙莫要再走你我今日之老路,如此才算是有意义。”孟从云微微一叹,这一刻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让子孙后代不走你我今日的老路?”耶律弘基喃喃自语,在原地沉默良久之后才悄然长叹一口气,转而朝着孟从云苦笑道:“七公子,明日我便要回去,你做好准备了吗?”
“那大公子做好准备了吗?”孟从云开口一笑,那一瞬间的神情让耶律弘基跟着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