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昌家的访客(1 / 2)

一个星期以后,牛兴国等人接到通知,到县城进行身体检查。

不知为什么,体检没有安排在医院,而是在汽车站对面的国营二旅社。

早上不到九点,参加体检的九个人刚刚到齐,站在旅社门口,岑义拿着名单点完名,然后大声说道:

“你们是不是以为,离了你们几个,地球就不转了?”嘟嘟囔囔的说着不满的话,“为了你们几个人,耽误我们一天时间!”

牛兴国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满意,几个还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农村孩子,看着满脸不高兴的岑义,傻傻的只能选择沉默。

后来才知道,不知何故,在大批招工体检前,牛兴国等人未接到公社领导的通知,没去医院体检,招工组只好专门为他们安排了这次体检。

岑义虽然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大概也有普通上海人的特点:高傲、瞧不起人,喜欢以“我”为中心。几个年轻人让他多跑一趟,心里不怎么高兴,嘟囔几句,发泄一下不满情绪,也属正常。

几年以后,牛兴国有一次出差,在某火车站候车室候车,一个上海人和一个北京人吵架,上海人的普通话夹着浓浓的上海口音:

“侬以为是北京人就了不起啊?”

“你们上海人,大国沙主义!”北京人也不示弱,大声的反驳着,高大的身材往前面走了几步:“你想怎么样?”

瘦小的上海人只因为自己是上海人,因此觉得比谁都高大,这次运气不好,碰上了这位握紧拳头,憋红了脸的北京人,只好怂了,走回自己的座位,小声嘟囔道:“侬嘞该组撒(你在做什么)?;#3;然后不再做声了。

北京人没听懂上海人的话,却看出对方嚣张气焰明显被打了下去,于是哈哈一笑:“上海人又有什么了不起?!”说完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那个年代,可能只有北京人才敢跟上海人“抗衡”。

原来高傲的上海人连北京人都没看在眼里,何况几个来自贫穷山沟里的孩子?

罗组长是湖北黄岗人,解放初期当过兵,退伍后到军工厂打了十几年铁。他具有农民的憨厚、军人的忠诚、工人的直率等性格特点。

他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理会岑义的牢骚,有条有理的安排大家进行五官、内科、外科的各种检查。

参加体检的人少,又由于不是在医院体检,胸片、心电图等需要机器检查的项目都免了,因此不到两个小时就收工了,于是组长让大家回家等通知。

岑义见大家都没搭理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阴沉着脸,离开了体检的房间。

十一月下旬,牛兴国终于拿到了录取通知。牛奇辛通过征兵体检和政审,参军去了某工程兵部队,两年后复员回家,正好赶上“农村退伍军人哪来哪去”的政策规定,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产队,岑义那只笔随意的一个X,让他当了一辈子的农民。

十一月二十二日这一天,一辆解放牌军用卡车来到了县城,五个农村小伙子和一位姑娘,将自己的行李扔上车厢,然后爬了上去。

寒风呼呼的吹,几个人站在这辆没有篷布遮挡的车厢里有些发抖,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两边的车厢板,另一只手不停的将流出来的鼻涕摔到车厢外。半个多小时后,汽车在大坡寨前停了下来,用早已冻僵了的双手将行李搬下车,他们很快就忘记了卡车的颠簸和气候的寒冷,背着自己的被子,拎着行李箱或者行李包,跟着工厂派来接车的人向寨子中间走去。

据来人说,工厂刚开始筹建,暂时没有宿舍,只能住在老乡家里。

女生黄小妹安排在退伍军人罗顺昌的家里,牛兴国等五个男生安排在罗广昌家里。

这是一个布依村寨,大约不到五十户人家,房屋成阶梯形交错排列建造在山坡上,狭窄的小道将房屋的上下和左右之间串联起来,小道上稀稀拉拉的铺垫了一些石板。

布依族人不仅勤劳,也是一个爱干净的民族。几乎每家都有三间瓦房和一个厢房,还有牛圈和猪圈。房前屋后,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正房和厢房都有两层,白色和黄色的玉米棒子,都用玉米叶子编成串,整齐的挂在楼上的杊方上。

罗广昌家在寨子中间的最下面,距离大路只有十几米远。正房前有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院坝,表面铺满了形状各异的石板。

牛兴国等五人刚走到院坝里,从房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一套蓝色的中山装,头戴一顶蓝色的单帽,只见他用手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拿在手上,偏瘦的脸上那双看起来普通而且有些近视的眼镜,看着几个新来的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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