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龙垂下脑袋。
堵胤锡欲言又止。
正在记录的翟天健的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了一个墨疙瘩。
杀俘而且是几千人大规模的杀,对信奉儒家的人来说,过于违和。
翟哲可以不告诉他们直接去做这件事。但是,说了就一定会有人反对。
果然不假。
“王爷”堵胤锡直言:“杀俘不详”
他对翟哲执政力主推行的不少策略都有看法,但这不妨碍他坐在户部尚的位置管好朝廷的收入账目。他很直接,有时候会让人不舒服,因为他无所畏惧。
“多铎在扬州屠城时可没这么想过”
堵胤锡道:“多铎死有余辜,但杀戮太重,有违天和”
陈龙接过话头,道:“王爷可选罪魁祸首几百人在扬州城下斩杀”
翟哲不理睬二人,侧首看向马士英,问:“马阁部怎么看?”
“该杀”马士英的答复非常于脆,“满人自入关以来,视汉人如牛马牲畜,在河北山东圈禁汉人为奴都是常事,在山陕杀戮汉人无数,听说去年在四川屠杀大批百姓,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他说的一半是心里话,另一半当然是在捧晋王。
“马阁部所见与我相同”翟哲看向陈龙,表情严肃,道:“我非嗜杀之人,大明也不是嗜杀之国,只是有些事那么容易忘记,我心过不去那道坎”
堵胤锡道:“王爷如此做,只怕扬州城内守军更会殊死抵抗,激起清虏仇恨对北伐大计不利。”
马士英冷笑,道:“多铎在扬州屠城,也没有激起江南百姓的仇恨”当年的大溃败是他数年来无法摆脱的阴影。弘光元年,扬州城破后,清兵过江,没有一府一县能站出来抵抗,东林复社士绅集体抛弃了阉党掌控的朝廷。
如今,他只是翟哲手的永不会出鞘的利剑。晋王不可能再与东林党走到对立面。他虽然知进退,但也有情绪。
“你……”堵胤锡被噎住了。
“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刀箭”翟哲用一句话终止争论。
他不是来征询内阁的意见,他只是来通报他的决定。
“当年在扬州丧命的百姓有数十万。我准备在运河之侧斩杀这些俘虏,并请礼部前去主持祭祀,以安孤魂”
堵胤锡见陈龙和张国维都不说话,脸上现出不忿的神色。他今日在这里给清虏求情,一旦传出去,会被那些被被清虏欺辱的百姓骂死。
礼部尚是马士英,他当即表态,道:“礼部一定会做好此事,并请得道高僧前去超度屈死的冤魂”
“如此甚好”
张国维和钱肃乐见晋王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出面。几千清虏的性命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陈龙一直没有再多言,因为松江百姓因剃发令死在清虏刀下的人实在不少。
只是,他很不解,多尔衮率大军南下驰援扬州,正是战事紧张的时候,翟哲为何要回到南京弄出这样的事情。
晋王不是容易被冲动和仇恨冲昏头脑的人,再说,扬州屠城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难道和战局有关?”陈龙在这几人最了解翟哲。从反剃发令前的隐忍到之后的振臂一呼,他几乎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