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重新吹好、并在某些易碎部位重点加固过的电子衍射管,才被再次送回到了实验室当中。
陈慕武和德布罗意小心翼翼地把各种设备都装进衍射管里,做好密封措施,又连接好那台真空泵。
等机器运作起来之后,就又陷入了长达四五个小时的等待过程当中。
当然,这一次的实验完全就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再出现任何的意外情况。
漫长的等待时间,终于让整个系统中的真空度已经降到了足够低的数值。
陈慕武把提前预热好的电子枪,调整到了预设的位置上,然后又启动加速电极,再移开挡在感光底片前的那块铝板,让通过准直、加速和衍射后的电子,射向早就准备好了的照相底片上。
紧接着就立刻断掉电子枪的电源,然后再拆开仪器取出底片,送入暗房之内,用显影液对底片进行显影。
几个小时的准备工作,就只为了拍这么一张照相底片。
当然,只要能在底片上显示出他想要的结果,那么花费的时间也就物超所值了。
然而,进入暗室前,陈慕武有多志得意满,走出暗室之后,他就有多怀疑人生。
底片上显示出来的图案,和他预想当中的完全不同。
明暗相间的同心圆环并没有出现,只是出现了一个各项分布得很均匀的实心圆,其中只在某一个位置颜色更深一些,那是电子束入射的角度,因为有些电子没和金单质薄膜发生衍射,而是直接穿透了金箔。
如果陈慕武不知道实验中应该出现的结果,那么他就只能宣布实验失败,自己的理论是错误的。
但正因为他知道实验结果,所以在面对并没显露真身的衍射图图案,他就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物理规则和定律,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世界了吧!
德布罗意倒是非常乐观,如果只做了一次实验,就能得到满意的结果,那么物理学就应该是一门非常轻松的学科才对。
不死心的陈慕武决定再试一次,他为仪器更换了新的一张照相底片,然后就又是漫长的几个小时等待。
可惜,这次的结果依然是照旧,又是一团黑乎乎的实心圆。
两次实验,已经花费了两个人整整一天的时间。
第二次结束的时候,甚至早就已经超过了卡迪许实验室规定的六点下班时间。
但因为他们这个实验一经开始就不能中断,所以这次并没有人催促着他们赶快收工回家。
陈慕武十分郁闷地回到了布朗太太的家里,他又把实验数据仔仔细细地在纸上反复验算了好几遍,无论是加速电压,还是金箔的厚度,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他就是找不到,这两次实验,到底失败在了哪里。
狄拉克虽然不善言辞,性格有些孤僻,但不代表着他不会察言观色。
看到自己室友难得低气压一次,狄拉克敲了敲陈慕武房间的门,上前搭话道:“陈,你今天是怎么了?”
陈慕武把狄拉克迎进了屋子,有些病急乱投医地把今天实验中遇到的问题,连同自己的验算,简单地同他讲了一遍。
他也没指望狄拉克能给出什么解决方案,只不过就是憋在心里不吐不快,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但没想到一席话听罢,狄拉克也皱着眉头,拿着那张写满过程的纸,起身走到床边思考。
良久之后,他给出了一个门外汉般的答案:“陈,我虽然不知道电子是不是一种波,但是如果真是一种波的话,我看了你的计算步骤,上面是没有问题的。那么现在得不到你想要实验现象,我想可能就只有两种原因了,第一是证明了电子不是一种波,而第二,伱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的照相底片出了问题。”
狄拉克所说的第一点原因,陈慕武想都没想,就直接给他排除掉了。
但是照相底片么?他又能出什么问题?难道提前曝光了?
不像,因为整个实验都是在避光的条件下进行的。
对啊!
陈慕武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问题究竟出现在了哪里。
因为玻璃同样也是一种介质,衍射后的电子在打到感光材料上之前,还是要穿过一层玻璃的。
难道说,是因为这个被他忽略的玻璃厚度,对电子在造成了一定的散射,才导致出现了这种现象吗?
陈慕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明天再到实验室里试一试便知。
这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狄拉克仅用了一炷香的工夫,就注意到了自己之前从没注意到的地方。
第二天,陈慕武又找了一块比较薄的玻璃板,在上面涂抹了感光材料。
放入衍射管中,再次重复实验,得到的实验结果虽然还是实心圆,但是似乎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衍射条纹的痕迹。
看来这次应该算是找对了方向。
看到实验有了进展,德布罗意忍不住称赞道:“陈,你真是个天才,这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能想出来改进的办法了。”
被他这么一夸,陈慕武有些尴尬:“不是我,是我昨天回去之后,和狄拉克讲了讲实验遇到的困难,然后这些都是他给出来的灵感。”
虽然身边这个法国人看自己舍友有些不满,但他总归是要实话实说。
德布罗意还是对这个人带有偏见:“没想到,电线杆子也有思考问题的能力。”
聊了几句之后,两个人继续改进实验,玻璃板的厚度越来越薄,显像后形成的图样就越来越有衍射图案的味道。
其实实验做到这里,就已经能够证明电子是一种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