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搬了个凳子到酒肆门口,见街道上众人都围过来,优雅地裹着貂绒大氅,戴着兜帽,坐在凳子上,微笑道:“听说你是当地恶霸,那我们就当街办案吧。”
“当街办案?这女娘疯了吧,她打伤的是郑家郎君,他舅舅是苏府大管事,在钱塘,就算知府大老爷见到他舅舅都要客气三分的。”
“可惜了,这女娘估计难逃魔爪了。官府和郑家是一伙的。”
“酒娘也是惨,从小没爹没娘,被迫抛头露面出来营生,偏偏被郑家郎君看上了,她哥哥婶婶爱财,收了人聘礼,就将她卖了。”
“这事就算闹到官府去,估计酒娘还得嫁到郑家去……可惜可惜……”
围观街坊邻居叹息着,谁让酒娘长的美,号称钱塘的酒西施,被这恶霸看上,她又有贪财没良心的哥哥嫂嫂,一朵娇花逃不过要被蹂躏啊!还连累了为她出头的女娘。
明歌将围观路人的议论声尽收耳底,看了一眼身后的酒娘,见她脸色发白,神情担忧,微笑道:“姐姐,这恶霸是不是强娶你?”
酒娘上前来,紧锁眉头:“娘子,我知晓你是好意,但是郑家和官府勾结,在钱塘寻常人家根本惹不起,趁着苏家大管事的没来,你们快走吧,直接出城,别回来,这门婚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大不了我剪了头发上山做姑子,要是郑家还敢强娶,那我就撞死在郑家门前柱子上……”
酒娘说着红了眼睛,她没有想到郑毅的动作这么快,直接瞒着她将聘礼送到了哥哥嫂嫂家,哥哥嫂嫂直接将她卖了。有了这婚,就算她逃出钱塘也能被郑家抓回来。
酒娘内心隐隐绝望,焦急地拉着明歌,让她赶紧离开。
“什么人当街斗殴?”说话间就见府衙的衙役闻讯赶来,七八个官府衙役将明歌一行人围了起来。
“刘捕头,你们来的正好,这些人当街行凶……”郑毅犹如见到了救星一样,兴奋地叫道,“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酒娘见衙役来了,脸色陡然绝望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与这位娘子无关,是郑郎君要强抢民女,这位娘子收了我的银钱,才为我出头,我是主谋,我愿意承担一切的责任,还望刘捕头饶过他们。”
酒娘说完,猛然起身,一把抱住刘捕头的腿,回头冲着明歌叫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官府衙役见她竟然敢阻拦办案,纷纷上来缉拿,然后又被风三等人打的鼻青脸肿。
“你们敢殴打官府衙役!”受伤的府衙衙役叫骂道,“你们死定了。”
酒娘呆滞地看着事态发展,跌坐在地上,觉得这件事情彻底完了,不仅她完了,而且还搭进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娘。这女娘看着脸生,口音又不是钱塘口音,定然是外地的,折在钱塘这地界,就算她家人找来,估计也什么都找不到。
明歌旁观了这么久,伸手抚平大氅上的褶皱,取下挡风的兜帽,露出白净的脸蛋,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微笑道:“郑家郎君,你派去请苏家大管事的人怎么还没有来?”
见她取下兜帽,露出精致灵动的面容,围观路人惊呼了一声,这女娘刚才半遮着脸,没有想到竟然生的这般貌美,酒娘在她面前都被压的黯淡无光,这样的女娘要是折损在郑毅这恶霸手上,那还真是辣手摧花啊,可惜,可惜。
郑毅纵欲过度的脸色已经白的跟蜡一样,嘶哑地叫道:“你们等着,我舅舅马上就到。”
明歌从锦袋里掏出一块风干的牛肉干,一边吃一边点头:“那我们一边等你舅舅,一边就把这件事情办了吧。呀,成亲这事我没经验,像酒娘这种被哥哥嫂嫂卖给别人当妾室的,要怎么处理才能恢复自由身呢?”
明歌笑盈盈地看向围观路人。
一个儒生自告奋勇地说道:“女娘,被卖到大户人家为妾室就是奴婢,酒娘要是进了门,是生是死都由郑家说了算。这种最好是要回婚,然后还要郑家写切结,表示以后不再强娶酒娘。最好要酒娘的哥哥嫂嫂也写个切结,不然以后还会再卖她第二回。”
明歌点头,看向风三:“去搜他身上的婚。”
郑毅是来强娶的,怕酒娘撒泼闹开,身上还真带了婚,风三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从他胸前搜出婚来,递给明歌。
明歌点头,然后看向酒娘:“你去准备笔墨纸砚,写好切结,然后让这蠢货签字按印。对了,派人将你哥哥嫂嫂也请来,把另一份婚也要来。”
酒娘不敢置信地看着明歌,眼圈迅速红了,哽咽道:“我与娘子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娘子为何如此帮我?就算要回来婚,写了切结,郑家与官府勾结,而且因为今日郑毅受辱,日后会百般报复我,我更没有活路。
我知晓娘子是好意,可是他郑家势大,莫要连累了娘子。”
“既然你在钱塘待不下去,就离开钱塘去别的地方。”明歌慢条斯理地说道,“郑家的手还能伸到中洲各郡县不成?况且我也没有听说中洲哪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是姓郑的。”
明歌浓如鸦羽的睫毛微敛,神情淡如天边的云朵:“你我确实素不相识,可我既然进了你的酒肆,又遇到了你被强娶一事,同是女子,既然钱塘的世家郎君不肯伸出援手,那我便要做,女子在世间生存本就不易,更要互帮互助,怎能因为素不相识就不管不顾?”
她一番话说的围观的郎君路人羞愧不已,追着明歌赶来的苏家女娘和一众世家贵女们站在人群后面沉默了起来。
一个低贱的卖酒女而已,跟她们身份犹如云泥,苏锦绣等人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只是那一句女子生存本不易,要互帮互助的话惹人发笑,发笑之后又隐隐让人沉默。
酒娘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跌跌撞撞地起身,进屋去拿笔墨纸砚写切结。
切结很快就写好,郑毅被风三强压着鬼哭狼嚎地去签字按手印。
明歌将切结递给她,灿烂笑道:“等会让这恶霸赔了你酒肆的损失,你烧了婚,带上这切结就离开钱塘吧,与其担心受怕,不如换地方重新开始。
我在钱塘只是路过,只管今日,不管以后。”
酒娘朝着她径自跪下去,哭道:“多谢娘子救命之恩,那娘子自己怎么办?我们真的能离开钱塘吗?”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苏府来人了。”
说话间,只见两队护卫队护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前来,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