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看这獐子肉多肥多香!”太子伊稚邪挑起帐帘大踏步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只刚刚烤好的、滴着油的獐子。
看到母亲和多夏哭成一团,伊稚邪楞在原地。忽而,伊稚邪的目光黯然。
伊稚邪长大了。父王多年没有走进母亲的大帐,喇济儿大妃的飞扬跋扈,外公、舅舅家的兵权逐渐被削减,陪伴自己身边臣子的一个个的离去,父王对自己渐渐的冷淡、对小弟弟日益增加的这一些宠爱……这一切十五岁的伊稚邪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他知道,未来可能是什么样子。
喇济儿偏妃大帐。夜深了,大帐里依然是灯火通明,军臣单于和喇济儿喝酒、看歌舞,淫言浪声不绝于耳。
“大单于,今天是我们的于单小王子的五岁生日,大单于要赏于单些什么?”喇济儿乜斜着眼睛,看着军臣单于。
“喇济儿,你真是个小贪心鬼!”军臣单于已有几分醉意,道:“于单才五岁,我已经封了他万户侯,封地、奴隶比左右贤王、左右谷立王都多,你还想要什么?难道要本单于把整个匈奴都给他?哈哈……”
“好啊,既然大单于有这个心思,明天就封我的于单小王子做太子!”喇济儿扳过军臣单于的脸,直直的看着军臣单于。
“好了,别整天说这些没用的话。伊稚邪是我的长子,按我们大匈奴的祖制,长子继承父业。废长立幼,你让我怎么向祖先交代?”军臣单于耳朵里早灌满了喇济儿这些话,只是一次次的解释给喇济儿听,并未责怪过喇济儿。这无形中助长了喇济儿要立自己的儿子于单为太子的决心。
“来,我的美人儿,我们去睡。哈哈……”已经醉了的军臣抱起喇济儿踉踉跄跄的走进内帐。
“大单于不答应喇济儿,以后就别想再碰我!”每每在军臣兴致大发难以抑制的时候,喇济儿管用此招逼迫军臣单于答应自己的无礼要求。
“明天再说吧,我的美人儿……你,你真好看!你身上每个地方都好看……特别是……”
第二天清晨,军臣单于还躺在喇济儿的怀里,被一阵急促的鼓声惊醒。军臣单于心里一沉那是鼓声表明,前方有紧急战报传来。军臣单于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穿衣,去了单于大帐。
“启禀大单于,前方战报,月氏国联络羌人、东胡,三路大军侵犯我匈奴,现在众多要塞失守,三路大军已经开始包围我匈奴王庭了。”左贤王阿吉哈――喇济儿的父亲,向军臣单于禀报。
军臣单于起身离座,走到左贤王阿吉哈的身边,一把抓过战报,仔细看了几遍,厉声喝道:“都打到我匈奴王庭了!都打到我匈奴王庭了!你们怎么现在才禀报?难道月氏、东胡、羌人是插了翅膀一个晚上就飞过来了?!”
众臣诺诺。
这些年来,喇济儿得宠,一人得到鸡犬升天。匈奴王庭的兵权大半控制在左贤王及其子侄、亲信的手里;而这些人多是些贪生怕死、既无韬又无武略的酒囊饭袋,只知报喜,不知报忧。见到三路联合大军攻打匈奴,兵未到,不是弃了士兵自己逃跑,就是主动投降,哪有人抵抗?三路大军如入无人之地,直指匈奴王庭。
这时帐外有卫兵进帐禀报:“禀报大单于,帐外来了两个人,自称是月氏国的使臣,代表月氏、东胡、羌人和我们匈奴谈判。”
“来的好快!”军臣单于心里大吃一惊。
“请,月氏国来使进来说话。”军臣单于命令道,转过虎案,坐在虎皮高椅上。
月氏使臣趾高气昂,走进大帐,向军臣单于躬身施礼。
“禀大单于,外臣代表我们月氏国以及东胡、羌,向大单于说明这次边境争执的原因。”来使的表情傲慢而无礼,不给一丝发问的机会。
喇济儿见军臣大单于匆匆离去,似有慌张的神色,连忙穿衣洗漱,并排侍女去打听情况。侍女回来禀明,喇济儿未及用早饭,就跑到单于大帐外。虽然匈奴规矩,女子不得随意靠近单于大帐,但是守卫的兵士看到是喇济儿,并不敢阻拦,任由喇济儿在帐外偷听。
“……所以这次四国的冲突,纯属是由于我们月氏、东胡、羌,近些年来国力匮乏,更加指连年天灾,畜产不丰,大量子民无衣无食,致使暴民频频骚扰匈奴边境,而我三国又无力阻挠。现感谢匈奴大单于替我们剿灭暴民。但是,我四国希望向大单于借一下物品,以安国民……牛羊一万头,马匹二万匹……另外,希望大单于能派一位王子到我月氏国,以显示大单于对我月氏四国的恩惠!……”
喇济儿听到这里,心内狂喜:“我的儿子终于可以登上太子宝座了!”
晚饭时,军臣单于沉着脸,一句话没有,吃完就离开喇济儿的帐子,去了单于大帐。众臣早已等候多时。
“下午和月氏使臣谈的如何?”军臣单于问道。
“启禀大单于,下午和月氏使臣经过商榷,牛、羊、布匹、金银等都有所减少,这是最后商量好的数目清单,请大单于过目。”左贤王阿吉哈回答,并呈上清单。
军臣单于扫了一眼,左贤王阿吉哈又回道:“但是,有一个条件,月氏使臣无论怎样都不肯改变……老臣无能,实在是……”
“左贤王,不要绕圈子了,什么话就说吧。”军臣单于有些不耐烦。
“是,老臣无能。月氏使臣坚持要我匈奴的一位王子到月氏为质,无论如何都不能改。”阿吉哈回禀完毕,抬头看了看军臣单于的脸色。
军臣单于听到这里,说道:“他们这是怕我匈奴有朝一日报复他们,所以才要我匈奴的王子道月氏为质。”说着,军臣的头向后靠着虎皮高椅的椅背,看着大帐的顶子,沉默良久,说道:“你们说派谁去?”
右大都尉说道:“我看,只能派于单小王子了。”
“于单?”军臣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右大都尉,说道“于单今年只有五岁,还是个离不开娘的娃娃,怎么能让他到月氏为质?”
单于大帐一片寂静。
军臣单于子嗣不多,除去夭亡早逝的,如今只有一名公主,两名王子,就是太子伊稚邪和小王子于单。
派谁呢?军臣单于陷入两难,伊稚邪的太子身份决定了他是决不能去的;可是,小王子于单只有五岁,而且喇济儿决不舍得。一想到于单可爱的小模样和喇济儿满眼含泪的一副娇楚可怜的样子,军臣单于怎能舍得让于单去哪?
那么,只能……
左贤王和右大都尉最是善于察言观色,看到军臣单于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人交换了一下颜色,一起奏道:“请大单于恕臣下冒犯之罪,”
“说吧,本单于不怪你们。”军臣单于摆摆手,重新合上眼睛。
“是。臣下的意思是,废掉太子,立王子于单为太子,然后派伊稚邪王子到月氏为质。”
军臣单于缓缓睁开眼睛,出了一会儿神,然后环视帐内众臣,道:“诸位大臣的意思呢?”
帐内的大臣互相交换着颜色,再看军臣单于的脸色,默默无言。
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引起内乱的祸根。军臣单于的这一决定,把自己的子女以及最爱的喇济儿都推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更重要的是这一决定成就了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单于--匈奴大帝,伊稚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