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扬州冯家的大案, 成为家主的冯金德自然要低调处理,苦主都不去声张了, 官府当然不会上杆子查案,这等事传到京师那是要自找苦吃的。
就在这样的心照不宣下,案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压了下来,只不过,保扬河两侧的豪门府邸很是冷清了些时候,大家纷纷搬回城内去住,倒是冯金德不在乎凶宅不吉利,继续住在原来的地方,只是身边多了几个徐州的护卫。
而且这位新的冯老太爷为了不让身边的护卫做久了懈怠,每隔二十天,这些徐州来的护卫就要轮换一次。
当日里陈昇率领的赵字营队伍从冯家带出来近两千两黄金,尽管打包经手的人才十余个,可大部分人拎着沉甸甸的包袱, 也会猜测里面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从冯家离开的时候,这包袱都被放在了船上, 当夜有一名内卫队的江湖人按捺不住贪念, 拿了一个包袱想要走, 却被早就提防此种事的家丁抓到, 直接找了个僻静地方做了。
等回到徐州之后,凡是参加这次行动的人都得了五十两白银,打包的那几人则是一百两,得了银子之后被要求守口如瓶。
对于赵进和伙伴们来说,徐州现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切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进行就好,按照赵进时常叮嘱的,就是一定要盯紧,万万不能放松,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徐州、淮安府、凤阳府、扬州府,或者全境,或者部分,在这两年中都或多或少的被卷入了和赵进相关的事件之中,有人得利,有人暴毙,这两年来潜流暗涌、刀光剑影。
到了七月间,这些地方总算安定了下来,不管习惯不习惯,大家都要在赵进规定的新秩序下做事做生意了。
相对于南直隶北部的和平,山东的灾情如众人所料,又是加重了许多。
去年的山东,大家被有心人引到了兖州府郓城县,然后被引向徐州,或死或流,无疑让山东各处的灾情有一定缓解,今年就没有这样的分流减压了。
各处绝望的百姓聚集起来,开始攻打土豪地主,然后围攻城池,然后开始疯狂的作乱。
万历四十四年腊月,山东就有张国柱聚众造反,不过随即被官兵和团练剿灭,那时候很多人还在期盼万历四十五年是个好年景,没有多少人舍得性命身家跟着去。
可到了今年,所有希望,所有幻想都彻底破灭了,一人倡议,万人响应。
周尧德、张莱绪、张明等人聚众谋反,分别在泰山、历城、章邱、莱芜等处设立头目,周尧德自称“红竿大王”,后改称“平师王”,率领百姓攻打城池,洗掠士绅豪强,和围剿的官兵作战。
这些人称王建制,看似声势浩大,也有号称的十万兵丁,可除了打开乡野间的围子寨子之外,连最残破的县城都没有打下,等到山东巡抚李长庚派出官兵围剿,立刻就是灰飞烟灭。
大队剿灭,匪首上了法场,可小股分散乡间,依旧作乱为害,原来大队聚众,还能打破扫荡豪强士绅的庄园村寨,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力量,只能去祸害那些在灾荒中还拼命维持的中小人家。
灾荒、混乱、盗贼横行,百姓们那还敢继续呆在家中,都是纷纷逃亡,逃向运河附近,在那里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从临清州到济宁州,山东运河沿线的各个城镇,到处挤满了流民灾民,这样的地方自然成了教门和人牙子的盛宴,教门吸纳信徒,而且只要青壮男女,人牙子选择女人和孩童,各取所需。
不过在这样的年景里,也没什么老人和病人能活下来,大都死在了家里或者是路上。
和往年不同,今年运河沿线买人收人的又多了漕丁运兵这一块,只要不是老病残这种,什么人他们都要,男人女人和孩童,或者让上船,或者在河边跟着走,漕船上倒是不怎么缺粮食,省一点就足够了。之所以发了这样的善心,是因为赵进在徐州开了价钱,无论男女孩童,每人三百,只要把人带到隅头镇那边,会有船将流民送到草窝子那里,自然有相应的安置。
一个人三百,只要给口吃的就能跟着走,只要活着跟到了隅头镇那边,就是一笔小财,何乐而不为。
不过从山东这么一路带过来,又赚不到什么大钱,也指望不了会有多少人来,自从赵进开出了价码,山东那边一个月也就能过来不到两千人。
亏得隅头镇上只有一个巡检,草窝子那边又一向没什么人理会,官府对这流民南来聚集的动向可是敏感的很,但这边一来人不多,二来不在城池附近出没,也就只当看不见了。
运河这条线收获不多,可孔家庄那边却已经快收容了近五千名灾民,本身和山东接壤,陆路上没什么阻碍,加上又有心收容,灾民自然聚集过来。
除此之外,在黄河南岸,也有大批从归德府过来的河南难民,这些人都是被收入了徐州和凤阳府宿州交界处的那个田庄内,大量积存的粮食和物资划拨出去,但赵字营并不怎么吃力,过来的灾民并不多,积攒的物资也是足够,而且去年收拢的那批流民的耕种距离收成不远了。
相比于其他几处,徐州就好像人间乐土一般,在这里能吃饱,有安定的生活,很多来到这边的灾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不是不信有这么好的地方,而是对有人要收留他们这件事觉得奇怪。
万历四十四年的各处就没怎么下雪,春天全天下都是少雨,山东大旱这就不必说了,其实徐州这边,如果不是赵字营动用流民大修水利,恐怕也要闹灾,三月份的时候,江西发洪水,六月份的时候,北直隶靠着山东的几个府州闹起了饥荒,然后湖广承天府又是大水成灾,河南开封一代除了旱灾之外,又闹起了蝗灾,而福建的福州和泉州连日暴雨,洪灾之后又是闹瘟疫。
说来真是多灾多难,三月份江西发洪水,到了七月,江西全省大旱,而山东大旱到了七月,又是闹起了蝗灾,实际上连徐州这边也有波及,这时候赵进掌握的巨大人力又是起了作用,蝗灾只是小害,没有闹成大事。
因为赵进派人扑救,徐州士绅对此都感激非常,又有赵进兴修水利,兴建集市,他们都在上面得了好处,对赵进都是赞不绝口,连知州衙门那边,都要为赵进申请褒奖表彰。
时间就这么来到了九月间,赵家主母徐珍珍,按照规矩应该是叫做赵珍珍,可赵进那么讲究规矩制度的性子,对这个却不怎么在意,徐珍珍也不急着改,就这么一直叫了下去。
赵夫人徐珍珍突然感觉到身体不适,丫鬟们还以为主母感染了风寒,急忙请郎中来诊治,然后消息很快传了出来,住在城内的赵振堂和何翠花夫妇急忙赶过来,整个赵字营系统也是轰动,徐珍珍有喜,赵家有后了。
按说以赵进不到二十的岁数,并不需要这么着急,可赵字营的局面太大,除了手底下的虎狼之士外,还有这金山银海一样的产业,现在的确可以说得上是金山银海了,徐州、凤阳府宿州、淮安府邳州的大片田地庄园,日进斗金的酒坊,滚滚生财的盐市和贸易,这些用金山银海来形容甚至都有些不够。
各处算上去,赵进手底下能用动的人丁将近几万,各处士绅豪强,江湖绿林中都有极大的话语面子,这些也并不比那金山银海差多少。
这么多钱财,这么大的场面,当然容不得什么闪失,尽管赵进年纪不大,可身上所担的干系却不小,而且赵进是武人,做得是舞刀弄枪的凶险杀伐事,嘴上不说,大家可都担心个万一,现在有了孩子那就不同。
“大哥这喜事,让咱们赵字营上上下下心思都定了,从此以后会更加的忠心。”王兆靖笑着说道。
九月的徐州已经有些冷了,可在赵字营的庄园里却是热火朝天,经过几个月的建设,这里已经完全是个军营模样,而且划分好了各个区域。
学丁队,也就是众人俗称的“童子营”这边,训练场的边上有一座高脚亭,赵进和陈昇以及王兆靖正在亭中,刘勇正快步走上来,听到王兆靖的话,刘勇也笑着附和。
当初学丁队刚建立,赵进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上,把自家子弟送进学丁队的那些人都有些后悔,心想这样去也就是作个人质,什么也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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