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旨意一出,朝野顿时大哗,北直隶乃是京畿要地, 是太祖和成祖皇帝划定的区域,突然在此处设一巡抚,将冀南三府单划,到底是何居心?
寻根究底,很快就知道这旨意背后是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推动,这个很容易查,且看是谁的徒党出面办理就好,一看是阉党所谓,大家立刻不肯善罢甘休了,皇帝的乳母客氏现在还没办法回宫居住,你魏忠贤自家的位置还不稳,居然还敢做这等自寻死路的勾当,那就由你的心愿。
“..。魏忠贤欲反”“..。朝中奸邪在京畿要地预设军镇,妄求内外勾结..”“..。长安天子,魏博牙兵, 是唐末祸乱之源,阉竖重设魏博,到底是何居心!”
唐末五代时候的魏博镇就是如今大名府一带, 这么攀扯倒也能说得上, 最初的攻讦过后, 大家很快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这件事如果只是魏忠贤一人妄为,就算天启皇帝再怎么宠信,任这旨意发出,那也不过是所谓中旨,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的御史们会抓住这个斗到死,可这旨意却是完整的,内阁、司礼监和天子这些环节一个都没有缺少。
再接下来,闹纷纷的清流言官们得到了上面的风声,都是偃旗息鼓了,京城那边有消息流传,这件事虽然是魏阉一力推动,可这个巡抚位置他却不会碰,相关各项变动,魏忠贤以及徒党也不会参与。
那大家就没什么可争论的了,多出一个巡抚所在,那就是多出了不少位置,这可是等同于郧阳巡抚的区域,即便自己坐不上,那么和自己亲近的人或许有可能,将来自己也有可能,而且放出一人,那么京里就多出一个位置。
不过很快争论又起,这次的争论不是大名巡抚设置,而是谁来做这个大名巡抚,到底是按察使还是巡按,等等等等的细节,但真正的细节反倒没有人注意,比如说,这边为了临机应变,所以要单设一支兵马,骨干由大名、顺德、广平三府的兵马加上前曹州总兵杨肇基的部众组成,粮饷由北直隶各府筹措。
巡抚全名本就带着管军提督的职务,增加兵马并没有什么不对,至于这新设大名镇到底是总兵、副将还是参将,这都无关紧要,不需要怎么在意。
以京城官场做事的风格,政令旨意在未发之前,早就有消息满天乱飞,会有各色人等争吵不休,这样的泄露固然是大家都不在意什么保密,但更多的还是牵扯到政争,露出来彼此掣肘拉扯,可这道旨意从头到尾就一直秘密,倒是有些和阁老走得近的人想到,早几日阁老下朝之后都是闭门不出。
旨意一出,在京城的内卫眼线立刻快马传递了出来,养在通州的二十几匹好马就是用在这个时候。
在冀南设置大名巡抚,看着胡闹,可对徐州周边熟悉的人却能立刻反应过来,这大名巡抚的设置就是针对徐州,大名巡抚所辖兵马中有前曹州总兵杨肇基的余部,自然对兖州府也有影响,而大名府和徐州之间,仅仅隔着一个归德府,其实赵字营势力范围已经和大名府有所交叉,那孔家庄就有部分区域在大名府内。
突然间,在兖州府西边多了五千余大明官军,而且还是较有战力,经过平定闻香教变乱磨练的大明官军。
就在设立大明巡抚的同时,山东官军也开始戒备待战,现在登州府和莱州府已经有许多徐州的明暗眼线,这个动向自然瞒不过人,说起来也是巧合,这时候真是河坝决口,赵字营各旅各团戒严备战的时刻,一时间居然有了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在这样的紧张局面下,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准备举家搬迁,躲避可能发生的兵灾,不过山东官军却做了一次调动,将安排在兖州府的一千五百官军回撤到济南府。
不管双方如何打算,这次调动却表达出一种“善意”,给赵字营和官军留出了相对的缓冲。
剑拔弩张之下,京师那边还有消息传出,只不过这消息官场上不怎么主意,可赵字营安排在京师的眼线暗探却立刻盯上了,急忙将消息传回徐州。
有旨意要下到河南,因为这辽饷征发,河南各府县多有动荡变乱,所以要求河南巡抚以及地方官员编练青壮成立新军,压制本省民乱,支援山西和北直隶两处,旨意说得大略,只有一处点明,开封府为省城和黄河枢纽,又是周藩王城所在,所以新军编练建立就要在开封府进行。
官场上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自从征发辽饷以来,天下各省民乱频发,这河南的次数尤其多,做出应对也是正常的处置,而且因为和建州女真的交战,以及草原上蒙古各部的异动,山西边军一边被抽调,一边要艰难应付北面的威胁,北直隶这边宣府、蓟镇以及各部兵马面临同样的困难,河南毗邻两省,而且从没有太多官军驻扎,一共三守备一都司合计三千余人,编练新的营头也是应该。但对于徐州来说,朝廷的用意很明显了,设立大名巡抚和三府兵马,就是为了从侧翼遏制陈昇的第一旅,同时保持南下渡河攻击或者阻拦徐州赵字营本部的可能,而河南开封府编练新军也是为了这个,河南不仅仅有周王、还有福王、潞王、唐王等等,这些在洛阳府、卫辉府和汝宁府的难道就不需要保护了?开封府的新立官军就是为了东边的徐州,遏制徐州兵马可能的西进,也随时准备与大名巡抚的兵马合力。
“..此时就好像下围棋的布局,围着咱们东一个,西一个的落子,我还以为朝廷就这么不管不问了..”
接到京师传来的消息后,相比于其他人的紧张,赵进则是轻松的很,王兆靖仔细看了看马六传来的消息,这几张纸他已经看了好多遍,可还是担心有什么遗漏,再看一遍之后,王兆靖郑重说道:“大哥,这北直隶三府和河南的兵马造不成麻烦,可朝廷若动,就不会动这两处,大哥,与其等他将这个局做完,咱们是不是要先发制人?”
“沉住气就好,任他们做去。”赵进回答的云淡风轻。
已经从山东回来的如惠犹豫了下,沉吟说道:“赵字营的家丁强悍,倒是不怕什么官军,可若是真让官军这么围上来,徐州还好说,山东、淮安府等处的人心恐怕不稳,难免又要生出是非。”
“人心不稳、生出是非,我们各旅各团的家丁会不稳吗?我们下面各处产业和田庄的人心都不稳吗?”赵进反问道。
“这倒是不会,咱们赵字营的人都已经没办法回头了,若不忠心于老爷,他们不是背上谋反作乱的灭族大罪,就是要流离失所冻饿而死。”如惠的回答也很实际。
赵进点点头,边上吉香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说道:“大哥你讲过,家丁和团练都是刀剑,总是不用就会变钝生锈,各旅各团的家丁现在除了训练之外,见过血的有多少,参加战斗的又有多少,现在各处就已经闷了,再这么下去,家丁团练就不好用了!”
吉香说得很直接,王兆靖看了眼赵进,已经有起身相劝的意思,但这次赵进没有开口训斥,却郑重其事的说道:“若是有暮气,若是不好用,那就换一批人来,咱们抓着的地盘上,多少青壮想要来做这个家丁,当过家丁的人越多,忠心咱们的人也就会越多。”
他这番话明显没有说服别人,吉香深吸了口气,却没有继续说话,赵进笑着摇摇头,却开口问道:“我问你们几个,如果我们现在举旗造反的话,北进南下西去都有可选之处,然后会如何,百姓、士绅、官府和朝廷会怎么对待?”
听到“举旗造反”几个字,屋中诸人都是震了下,不过也就仅此而已,虽然难得挑明,可本就如此的勾当大家怎么也震惊不起来。
吉香想要开口,最后还是看向王兆靖,如惠若有所思,但也是看向王兆靖,王兆靖缓声说道:“以咱们赵字营的精锐强悍,一旦举旗,兵锋所向之处,必然势如破竹,但此后就必须要横扫天下,不能有一次失败。”
说到这里,王兆靖沉吟了下又说道:“或许扫荡长江江北之后局面就会大好,但在这之前,天下人都会视我等,视徐州为乱臣贼子,是大奸大逆,人人会与徐州为敌”
“三哥,咱们赵字营若起兵,定然横扫天下,四方拜服,怎么会有这样艰难的局面!”吉香没想到王兆靖说的是这些,忍不住出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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