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宜昌御剑前往铁栈山,只消一盏茶的功夫。然而,当两人降落在铁栈山脚,没走多远却发现前面竟然是断壁悬崖,往脚底下看,不知是雪花飞舞令人眼花缭乱,还是云遮雾绕令人目不暇接,竟然无端端就走上了绝路——无路可走。
仇心柳看着远处的山石,叉腰竖眉,嗔道:
“这是什么怪山,连座桥都不修的吗?”
的确,铁栈山不同于一路蜿蜒向上,栈道修缮完整的昆仑雪山,这片山仿佛是无数个孤立的山峰与陡峭的悬崖以割裂的姿态拼装而成的,彼此之间互不相接,而且雪地之上几乎看不到任何鲜活的植物,只有偶尔出没的大型野兽将这里作为他们天然的栖息地。大约就是因为没有人走,又或者无路可走,因此整片山区人迹罕至,荒芜又缥缈,仿佛是一处不同于人间的世外之境。
像这样的地方,如果不会御剑术的话,恐怕是寸步难行。
江云二话不说,继续横剑脚底,打算一路穿山而过,从这片悬崖飞到另一处峭壁,就这样穿梭于云海之中,直抵终点。只是,这般旅途,却令仇心柳很没面子——横竖她这一路上自己都没费什么功夫,全靠着人家解星恨跋山涉水了!
要强的仇心柳,一面赌气把头埋进江云的怀里,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待会见到水露仙花,要怎么样先发制人,摘取胜利果实,若是又让解星恨捷足先登,那岂非颜面尽失,显得自己是废人一个!
在江云的飞速御剑和仇心柳的暗自嘀咕之下,两人很快穿越层层云雾,经过数个原始洞穴,来到了一处洞穴之外延伸的雪地之上。铁栈山虽然看似浩瀚无垠,但江云似乎天生就有极强的方向感,一直顺着东边走,中途拐了几个弯,便轻轻落下。
“喂,木头,你怎么知道是这里?”仇心柳刚御剑下来,头还有些晕乎乎的,见江云就要踏步往前,连忙叫住他。
江云淡淡地回答:
“直觉。”
直觉!仇心柳听到这两个字,两眼一翻就要吐血。这人是在简单明了地炫耀自己不可一世的方向感和觉察力吗?!还是根本就是敷衍了事,没把她的问题当问题!
其实,江云自幼在雪山上长大,虽然不像江瑕那样学习药理,对各类药草精心了解,但耳濡目染,总归知道名贵的山珍药草往往长于何方。铁栈山与雪山气候类似,都是地处西北的荒郊野岭之上,越往东走地势越低,相对来说气候也更加适宜植被生长。凭借当初在雪山上捕猎的经验,江云判断像水露仙花这一类的药草应该也是长在环境相对较为友善的东边。
而且,仇心柳本人并没注意到,她刚刚穿过东面最后一个山洞时,指着一株长得像冰晶般的花,喜不自胜地叫道:
“快看快看!那是天山雪莲!”
既然天山雪莲已经出现了,水露仙花还会远吗?江云凭借着物以类聚的基础常识,进一步肯定了水露仙花的大体位置。只不过,惜字如金的他,绝不会多费口舌解释“你之前发现了天山雪莲,所以我判断水露仙花离它不远”诸如此类的“废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脚步则一前一后往东首的雪地边缘走去。刚刚走出去没多远,便见到一处断崖上,站着一名紫衣男子。那男子正躬身低背,像是在雪地里拾掇什么。仇心柳眼睛尖,一眼便看到了那男子身后傲然绽放的花瓣,在白莹莹的雪地上泛着浅紫色的光芒,恍若瑶池仙子,不似人间之物。仇心柳扯了扯江云的衣袖,悄声说:
“喂,看到没,那个男人正在摘的,就是水露仙花吧。”
江云点点头,刚想上前,就见到那男子将水露仙花连根拔起,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然后喜极而泣,仰天长叹:
“水露仙花,我终于守到你了!”
守?这个用词十分诡异,仇心柳还在纳闷为何这名男子会说“守”而不是“找”,江云早已电光火石般冲了上去,像从黑暗洞穴里窜出来的一道闪电,站在皑皑白雪之上,眼神淡漠,长身玉立,冷冷开口:
“把花给我。”
那男子兀自沉浸在手握仙花的喜悦之中,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直到江云开口,这才面色一沉,愣愣转身,在目光与江云相接的一刹,那男子显然感受到了江云身上如冰山般强大又冷漠的气息。他本能地把水露仙花往自己怀里一收,然后一只手按住腰间的佩剑,沉声问道:
“给你?阁下是哪位?”
“你无需知道。”江云没有透露仇皇殿的信息,这倒是让仇心柳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换作平常,直接说自己是仇皇殿的人,只怕吓都能把对方吓死。但是,这么做显然有仗势欺人之嫌,倒不如装作路人甲乙丙丁,凭本事抢花。因此,仇心柳也不多嘴,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位持剑男子迎风对峙,本来打算看热闹,却突然想起方才她一直萦绕于心的问题,也就是这名男子见到水露仙花时那种如痴如醉,喜大普奔的表情,还有他用的那个“守”字,因此忍不住站到江云身边,指着紫衣男子,问:
“我们要拿水露仙花救人。你要这花又是做什么?”
那男子看了一眼仇心柳,冷笑着说:
“我也是救人。”
“哦,这可巧了。人命不分贵贱,仙花只有一朵。看样子,咱们只能各凭本事了。”仇心柳一边说话一边取下自己背后的逐月。
然而那名紫衣男子却并没有开打的意思,反而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像是隔着衣服在爱抚那朵辛辛苦苦找到的水露仙花,然后叹息一声,说:
“水露仙花,十年才开一次。我……我足足等了十年啊。是我先找到的,你们如此巧取豪夺,是否太不讲理了?”
仇心柳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男子,显然,对方不知道他们是仇皇殿的人,更不知道仇皇殿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种夺人所好的勾当,他们做的还少吗?然而,仇心柳此刻并不想打着仇皇殿的招牌为他们所谓的“巧取豪夺”找借口,反而一本正经地和紫衣男子理论起来:
“可是这仙花开在野外,又不是你自己栽培出来的。凭什么你先找到的,就必须要归你呢?而且,我刚刚听你说,终于‘守’到你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一直守着这朵花开?”
那男子听仇心柳如此一问,神色黯然,颤抖着嘴唇说:
“是……我每年冬天,都会来山顶一次。我知道,水露仙花冬天才开花,而且每隔十个冬天才开一次。但我……我的静儿哪有那么多十年可以等啊,我每年上山,每年都在含苞待放的花蕊旁祈祷,祈祷奇迹出现,祈祷时间快流,赶快开花吧……这样,这样我的静儿才能恢复往日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