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儿起床时天才蒙蒙亮,洗漱打扮完之后,天就已经大亮了。她比秦叙先一步离开了金兰宫,就在路上小跑,她有些急,却又不是她该急的事,所以路上犹犹豫豫,跑跑停停,一直到了巍峨的前宫群时,才慢悠悠的走起来。
既没有给皇后请安,也不曾去见氏,她不停问身后宫娥时辰,生怕晚了,又担心太早了。
走到广场上时,秦婉儿看见了秦跃的轿辇,她穿的端庄秀丽,自后廷往宫门去。
若是在平日里,秦婉儿或许会跟过去,问一句阿姐要去哪里。
可现在她却不想跟了。
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秦愚和无忧的婚礼她没有赶上,那时她还因为跑肚拉稀下不了床,恨的她牙痒痒,本来她就是想借这个理由出宫去玩,结果却因为帮秦愚的忙,在床上下不去地。
只能从宫人嘴里了解。
听说新娘新婚前一晚太兴奋,一夜没睡着,第二日一进轿子就睡着了,到了桓王府门口,喊了好几声都不听动静,按耐不住的桓王脸色都变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不等喜婆迎新娘下轿,他就直接掀开了轿帘,看是睡着了,才把新娘喊醒,继续行礼。
新郎射弈,三箭起发,人说嘶鸣声到皇宫门口都能听见。
那日万人空巷,太多人去围观这场婚礼,桓王府门庭若市,上京城难得安静,这箭镞之音自然极其清亮。
可秦婉儿却没有听见。后来她问秦叙,秦叙说桓王府太吵,她也没有听见。
秦婉儿问她婚礼怎么样,出神的秦叙拿起烛钳,拨弄着烛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你也去过别的兄弟的婚礼吧……没什么两样……我没见到无忧,也没怎么见五郎……”
后来秦叙催促秦婉儿睡觉,秦婉儿也就没再打听到什么。
现在是个好时节,万物复苏的春天,喜事让人脸上洋溢着快活,可秦叙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
秦婉儿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没有多问。
或许秦婉儿心里是有答案的,因为她也知道秦愚娶得,是苦海女。
谁能娶到苦海女啊?大津的五皇子。
苦海女嫁给了谁?大津的桓王殿下。
她女无忧真的嫁给了秦愚,秦叙摇了摇脑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秦昇去了西部,秦艰天天神出鬼没的,只有秦愚,他把苦海女搞到手了,这可是天大的事!
第二日,她没有像秦婉儿一样等秦愚和无忧到长歌殿请安,而是叫了宫人,带她去了玉塔。
她找到解愁,说昨日秦愚和无忧成了亲。
解愁依旧皱着眉头,以至于不清楚他是否也忧愁这件事,因为他总是一副忧愁天下万事的样子。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你说天下,会不会又回到他手上?”
“施主为何用又这个字?”
秦婉儿抬了抬眼睛,看着坐在身边跪榻上双手合十的解愁,有些恍然的感慨:“是啊,这不是他的天下,回也是回到他老子的手上。可惜他老子已经不在了。”
“施主在担心什么呢?”
秦叙揉了揉脑袋,忽然笑道:“对啊,我在担心什么?”她兴奋的站起来:“这天下不是他的,他没有要回去的道理,除非他要夺要偷。可靠偷靠抢的话,我们就可以拿法令治他。他两袖清风,在上京没有臂膀没有党羽,他靠什么偷什么抢?”
“施主怎知他两袖清风?”
秦叙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想起了自己说的话,昨日,秦愚和苦海女成了亲。
苦海女现在是秦愚的了。
没错,如今无忧,是秦愚的妻子。
他们坐在一辆马车里,穿着同样华贵的衣服,要同步同心,朝长歌殿走,成亲后,要去给吴皇后请安,受祝纳福,奉茶成礼改口。
秦愚就一直牵着无忧的手,走上长歌殿那让无忧觉得没有尽头的台阶。
这让她想起了严生塔,蓬莱山。
不知为何,走在这条路上时,她忽然有些恍惚,往日不得已选择的路,如今却有些怀念了。
无忧看向秦愚,本想和往常一般告诉他自己的心声,可看他目光坚定的看向前方,她又有些开不了口。
走进长歌殿,吴皇后就端坐在大殿上,下坐只有两位妃嫔,氏,还有瞿氏。
瞿氏是秦亭、秦垠与秦贺的母亲,是曾经皇帝在王府娶得妾室,娘家势力弱小,不足提及,本来一心向佛,但因感染秦贺,让其自幼心生皈依之心,皇帝对此无比心寒失望,直言此生不愿再见瞿氏。
皇后,她孕育两女三子,是皇帝的结发之妻,更是先皇太子的母亲,上京贵族嫡女,饱读诗,心怀广大,优雅端庄,秀外慧中,跟随皇帝几十年,不曾被苛责一句,也不曾被指责过失。
并非是皇帝宠溺,而是吴氏面面俱到,事事得当,方圆规矩,让人难以挑剔,总能让人如意。
氏身边坐着的,是两位公主,秦跃与秦婉儿。
秦婉儿坐在秦跃身后,旁边原本她的桌案却空着。她在长歌殿外遇到了秦跃,就同她一起进来,见到了氏,她才决定和长姐坐在了一张桌子后。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苦海女无忧。
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脸色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苍白了。还记得初见时,秦婉儿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内心还是有些惊讶的。
原先在秦婉儿心里,苦海女怎么也是地灵,该是和仙女一样的样子吧?
黛眉粉庞,眼波如烟,婀娜轻盈,亭亭玉立,行止似风。
可这苦海女,却和世人长的没什么区别,甚至更苍白,双眸里含着戚风寒雨,嘴角却带着笑意,单薄的身躯端正,却因端正,更像是一张纸。
更如一只平平无奇的瓷瓶,好像一碰就会碎,一探也没什么深意,与秦婉儿的想法大相径庭,甚至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