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个男人跨过门槛,外面的人逐渐停下,里面的人却还在往围栏那顾涌,不知是谁大力挤了一下,姜灿星被冲的往前踩了一脚油画,手里的灯牌咔一下就掉在了围栏外。
耳朵里孟妍还在念经似的魔音穿耳,她恼怒地大声吼道:“我一个天天坐宝宝巴士上班的人,又没和叶淮让深度交流过,他长的跟个小白脸似的我哪知道他行不行,说不定他半身残疾自己开不了车才研究怎么让人工智能开呢?我再强调一遍,我没睡过他我不知道!”
爱过,但不懂,不了解,不明白,这其实和睡没睡过没关系,纯粹看不透他也不想提起。今天之前,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人从记忆里移除了。
然而这句话的劲爆程度,显然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叶淮让”这个人是谁的情况下都可以引爆八卦DNA觉醒的。
人群霎时凝滞了,连那几个满脸生不如死的保安都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们灼灼地朝一个方向看过去,整个电梯口明光普照,落针可闻,再也没了战斗与争执。
与此同时,孟妍那边忽然回来拿落下东西的Intern和正巧要进会议室的人工智能行业猎头同事不再说笑了,三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露出深思的表情。
同事指指孟妍的手机,试着跟她确认:“她说的叶淮让,是智行合一那个坏了一只耳朵的叶淮让吗?”
啊哈,当然是他啊,不然还能是谁?
“……”
姜灿星那句话是如此清晰可闻,让叶淮让和陈峰几乎同一时间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和陈峰不一样的是,叶淮让还多了个低头看什么的动作。
姜灿星猜他看的应该是韩时的手牌,但她也不确定。
因为在看到眼前这个人的脸,和他无名指上戴着的结婚戒指的时候,她的大脑就已经死了,下辈子到底要怎么活才能清洗掉今天的一切画面,这是一个有关轮回的问题,地藏王菩萨也帮不了太多。
然而叶淮让从来和她反方向思维,他看的是油画。
也许是姜灿星那一脚硬生生把包装布都蹭开了,那画上堪堪露出一个男生的背影,山川之上,穹顶之下,他的上衣随风鼓起一片,抬头盯着邈邈星汉,迎面一座瀑布飞溅,搅得周天寒彻。
天地山川皆入我怀,好意境,画中人都有了神性。
“请问这画的是我吗?”他问。
“不是。”她礼貌开口。
叶淮让又耐心地指指自己:“那小白脸是说我?”
姜灿星老实点头,一边把脚伸前去勾掉在地上的手牌,“是你。”
“好,谢谢。”叶淮让得到想要的信息,打算结束其余无效对话,正准备离开,却被她一手拦住:“请问您能帮我捡一下韩时的手牌吗?”
叶淮让用手挡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映出一点光,是有点冷淡,更多是不在乎:“我半身残疾,不能弯腰,劳烦你自己捡。”
说完,他好手好脚地走去电梯口,按下按钮的同时电梯就开了,他和陈峰一起进去,陈峰笑了声,侧头看一眼,姜灿星没捡手牌,她用力脱离出人群,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奔过来,然而电梯门很快就关上了。
姜灿星听到自己身后爆发出强烈的欢呼,“韩时来了,这次真的来了!”
“啊——韩时!韩时!”
然而她无暇顾及,一切喧闹都退居身后,她想起叶淮让手上的结婚戒指,想告诉他,她需要和他正式解除当年的那份合约,以免后续留下什么不必要的争端。
姜灿星趁着电梯门还剩一条缝,迅速按下按钮,门开了,她想进去,却在看到电梯里的人时突然露出惊讶的神色,脚不自觉地退了回去。
有一瞬间,她感到神思迷惘,又或者,刚才的一切,那场人潮涌动中的重遇是否从来都是幻觉?
姜灿星不明白,但她对此怀有好奇。
18岁的叶淮让干干净净站在电梯内,眼里带着笑,好似被困在遥远的过去,门框化作画框,框住他一点少年的青涩,一点青年的意气,白色的骨传导助听器挂在耳边,那是他听觉世界中的邮差,为他送来一封又一封来自世间万物的信。
“星星,你忘了吗?”他温柔地笑,像那年北国悄然拂过的风:“我们是不能说再见的。”
*
当——当——当——
钟磬敲日,声动梁尘,午间蝉鸣碎。
第十二响,姜灿星如遭禅宗棒喝,神思回笼,一霎惊醒。
就这样,结束了?
六月底,天马中学礼堂空调故障,冷气不足,作为毕业典礼主持人的姜灿星被灯光烤了近一小时,后背早已湿透,只觉得今天这人来的可真齐,看着比高考那天都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