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雨,密云无光。
相府中,昏迷的子徽仪似有所感,突然噩梦,骤然睁眼,满身冷汗爬起,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定心。
他本因中毒浑身苍白,骤然惊醒,更是面无血色。
房中侍候的素问等人不期他会苏醒,都以为他须得几日后才能转醒,此时都分外惊喜,连忙围上来给他递帕子、擦汗,询问:“公子可有不适?饿不饿?渴不渴?”
有人忙道:“快去叫府医来!”
外厅有人回道:“一直在外头候着呢!公子若叫,便让进去。”
“先等等,我们给公子周整一下。”一旁素问边给他擦汗,边道:“公子哪里不舒服么?还是魇着了?”
因阴雨天,室中昏暗,侍仆点了几盏灯。
有些光亮,子徽仪清醒了几分,微呼口气,张口欲言,嗓子却像被铁锯拉扯,疼得厉害,只好指着自己嗓子摇了摇头。
素问赶忙倒了杯水来,在倒水间隙又叫人去告诉府医稍等,而后拿着温水递给子徽仪:“公子润润喉。”
子徽仪接过饮了两口,咽喉稍缓不适,这才沙哑着开口:“梦到殿下……又离京了。”
他手指暗暗握紧杯子,蹙眉难展,喃喃道:“这个梦……不好……”
一旁星程将琉璃灯盏拿放到床榻边,又去点明床边漆木座屏高灯台。此处忽而大亮。
素问劝道:“梦都是反的,公子且放宽心。”
虽得安慰,可子徽仪仍不能安心。人渐渐自余梦清醒起来,便想起先头的事来。子徽仪屏退闲人,细细问了后续事情。素问将缙王府中的事飞快讲了一遍。
子徽仪眉宇黯黯,微叹口气。
素问忙来关切,却听子徽仪道:“那晚的事,几乎都按计划行进。”
“只有一件事,我做的不好。”
琉璃灯前,子徽仪长发披散,垂眸黯然道:“我吓到她了。”
素问静默,自在心中悄声叹气,主仆长久无话。
在丞相的授意下,素问亦对昨晚定安王府的事听说了几分,思索一番,索性便讲与了子徽仪。
子徽仪眼中闪过丝愕然,随即抿唇沉默,本就发白的嘴唇更加颜色惨淡。片刻后,他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床旁小桌上,琉璃灯倏尔发出簇簇微响,灯光忽闪。子徽仪看了过去,抬手挪开绘景灯罩,唤人将错金剪拿来,欲修下灯芯。不料正此时,外头有仆从启门入内,一阵风将烛火吹得险些灭了。
那仆从得了允准后入内,对他禀告道:“公子,前头人来传话,说缙王殿下来府上探望。大人问您见不见?”
子徽仪原在等人拿剪子来,听了这话,不发一言,竟直接抬指掐灭了烛火。
“啊呀!”素问赶忙上前想把他手拽开,可子徽仪动作快,已收了手放在腿上,端正坐着,面上神色无变,毫不觉痛般,对素问吩咐道:“唤府医进来。”
子徽仪神情淡淡道:“我要更衣,受诊,饮药。”
素问犹豫:“那……缙王呢?”
“她若愿意等,就让她等吧。”
-
上午辰时一刻,京兆府。
此地聚集了不少朝廷要员,大理寺、刑部、城门监、皇城内侍乃至缙王府属官都有人在此。
一官员坐得难捱,起身欲往堂前去,廊中正见一小吏匆匆走来,赶忙拦住,急切询问:“可松口了?”
小吏道:“大人正遣我来说,两边都没漏话。”
一说她便明白,两边,指的是风临与那宁氏逃犯。自昨夜入京兆府,这位镇北王大约是一句有用的话也未讲。
“唉!”官员大叹,摆手让小吏离去。身后同僚不多时跟随出来,见她在此,便问:“在这站着作甚,外头雨气湿重,进去等吧。”
她道:“我哪里还坐得下去……昨晚出了那些事,不知要连累多少人,休说城门监那几个,连我自己的乌纱帽都不定保不保得住!”
“你还算可以应付的,想想往鸿道去的,那才是真正的棘手。”
官员一愣:“还在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