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明眼人,就不会发现不了这些浅显易见的问题。
然而,向来精明的朱氏,此时竟就真的似乎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
“这次是外祖母不对,一时心急,误听了他人的谗言,反倒责罚了你,你不会怪罪外祖母吧。”
朱氏亲亲热热拉着纪姝颜的手,竟是在温声道歉。
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朱氏做到这般地步,纪姝颜脑中一团雾水,但本能地知道此时该怎样回话。
她垂着头,很恭顺地回道,“外祖母既然说了当时是心急,颜儿又怎会责怪外祖母,再说,这事说到底也是我的不是,要是我没来府上,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祸端了。”
朱氏“啧”的努了声嘴,不满地瞪她,“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像觉得我当你是个累赘,不愿你登门似的。之前就跟你说了,在我眼中,你跟漪儿一样,都是我的外孙女。”
“不,漪儿还没你乖顺,这次竟敢污蔑攀扯你,你放心,外祖母已经替你做主,罚她闭门思过,到年底前都不许再出来。”
朱氏居然还责罚了纪姝漪。
纪姝颜心中一惊,再次抬头,正好遇见朱氏笑意盈盈的一双眼睛。她似乎是在等自己的感谢,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但纪姝颜心中并不感激,只觉得心间发沉。
可她还是顺着朱氏的意思,迅速抿出个笑,走到朱氏面前,朝她恭恭敬敬跪了下来。
“多谢外祖母为颜儿做主,颜儿感激不尽,实在无以为报,正好之前答应外祖母给您做的乌绒抹额做好了,这次特意带了过来献给外祖母。”
纪姝颜朝旁边站着的玲珑使个眼色,玲珑立即将准备好的抹额递上,纪姝颜接过,双手捧到朱氏面前。
“我手艺粗陋,还望外祖母不要嫌弃。”
朱氏眼睛一亮,拿过她的抹额放在手中看了又看,才笑着啧啧称赞。
“这块抹额我看着做工极好,尤其是上面的不断头万字福,瞧瞧这针脚,这线条,绣的多么流利缜密,恐怕比起金缕阁中的大师傅也不惶让,我竟是不知我们府里竟然还藏着你这样一位手巧的人儿。”
纪姝颜被说的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我的绣技只是一般,不过因为要给外祖母做东西不敢马虎,所以特意提前拿帕子练了手,等到熟练了才敢真的下针。”
“老夫人您可真是有福,您看,姝颜娘子多有孝心!”
一旁的岚嬷嬷笑着恭维,朱氏也跟着点头,笑道,“是啊,我这几个孙女,恐怕也就颜儿最有心了。”
她笑着拉起纪姝颜,又望向旁边的岚嬷嬷,“对了阿岚,你这次调查,是不是还查出了些其他东西?”
“是,”岚嬷嬷叠手毕恭毕敬道,“按规矩,府上郎君娘子,每月都有二两月银,但老奴去查看时,发现这笔银子并未落到姝颜娘子手里。”
“这些狗杂种!”朱氏狠狠一拍桌子,“上次我见缝子上府做衣裳漏了你,就知道这些伺候的下人欺下媚上,没想到居然还敢昧下你的月银,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阿岚,”她出手唤一声,岚嬷嬷立即颔首称是,“这些下人一定要严惩,绝不姑息。”
“另外,给颜儿漏下的银子也要补上。”
“顺便再叫缝子进府来,给她好好做几身衣裳。”
她每说一声,岚嬷嬷便应一句,随后又迟疑,“给姝颜娘子的月银老奴其实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拿来给娘子?”
朱氏这才问,“漏了多少两?”
“回主子,姝颜娘子来府上已经三个多月,按道理,应该发八两银子。”
“那就凑个整吧,补个十两银子给她吧。”
岚嬷嬷垂首领命,很快便拿了一个秋香色的荷包出来,双手递给纪姝颜。
“娘子,这里面有十两银子,请娘子过过数。”
“嬷嬷这是哪里的话,既然是您给的银子,又怎么会有差错。”
纪姝颜接过荷包,看都没看,递给了一旁的玲珑。
“这才对嘛,以后凡是在府里遇见了什么委屈,直接过来告诉外祖母,由外祖母替你做主,可千万别在心里憋着了,知道吗?”
朱氏告诫纪姝颜,纪姝颜颔首领命,“是,颜儿知道了。”
拉着脸的朱氏这儿才笑了,拉着人又说了几句话,才放人回去。
纪姝颜和玲珑一走出屋子,刚才还端着一张笑脸的朱氏将手里赞不绝口的抹额往旁边桌上随意一丢,岚嬷嬷立即很有眼色地递上一盏茶,给她润嗓子。
“老夫人,您说,我们这样做,就能拢住姝颜娘子的心了吗?”
朱氏用杯盏推开表层茶叶,吹了一吹,喝上两口,才慢悠悠开了口。
“拢的住又如何,拢不住又如何,反正她总是我府上出去的,我只要待她面子上过的去,她就得反哺我们,不然一个“不孝”帽子扣下来,天底下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
“再说,郭府家大业大,她无父无母,即使侥幸嫁了过去,不还得倚靠我们扶持才能立足。”
朱氏眸中精光闪烁,显然早有成算。
岚嬷嬷闻言附和一句,“主子英明”,顿了顿,又问,“那前晚的事咱们还要查吗?”
“当然要查,”朱氏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掷,不笑的脸上多了几丝狠厉,“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