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呈那日身诱叛党于市集,休整已毕,到了重新上路奔赴长安之时。
夕阳西下,柴镇斯与李呈骑马走在队首,皇后窦如嫣和昭阳公主李毓宁坐在崭新的车驾内,一行率兵队伍充实,浩荡出发。
紧跟在车队之后的是身着囚衣的数个西秦逆党,他们被铁链串联着,戴着镣铐,光脚走在石子路上。
“阿娘,我闷。”
自拿着弹弓大战市集,李毓宁回到行辕便开始高烧不退。兴许是精神高度紧张,双手又因为在炉子里捡炒果被烫伤,受惊又受伤,回到母亲身边便蔫得倒下了。
窦如嫣听罢便将车驾前侧的帘子撑开一半,一阵凉瑟的风吹进来。
李毓宁滚烫的脸蛋瞬间得到解救。她看着眼前拉车的马驹,晚霞暖融融地洒在白色的马尾上,是个橙尾巴,路途颠簸但是她心里却是安的。
“到底是女孩子,打打杀杀,受不住吧。” 窦如嫣摸摸女儿缠着棉布的手,略带温柔说。
“跟是女孩子有何关系,我只是还没长大。” 李毓宁倔强回应母亲。
“那我倒要看看,你长大了是何模样。” 窦如嫣点点女儿的脑门。
“是阿娘和阿爹的模样…”
李毓宁看见前方哥哥骑在马上,正与柴镇斯笑着不知在说什么,一阵困意席卷,视线氤氲起来。
而李呈和柴镇斯彼此也熟悉起来,特别是李呈十分好奇,为何那夜柴镇斯知道他会有危险,又如何及时赶到起灵山一带救驾,他十分敬佩。
“殿下抬举了,我本无头绪,只是那贼人说要我一同到场审讯才肯回话,我才有所警惕。” 柴镇斯骑在马上回禀李呈。
“为何?若是我就前去审讯了。” 李呈默默思考着脉络。
“回殿下,卑职年岁尚小却身居将职,军中不服的也大有人在,又何能入塞外之人法眼呢?贼人如此强调,不过是为了夺人眼球,妄图弄出动静让全城兵防都城中戒备。” 柴镇斯的内敛跟兄长柴钺斯甚是不同。
“所以,你推断出事的不是城内,而是城外?那你又怎知是起灵山那条路?镇斯兄,你不要再一句句回殿下了,你我也算生死之交,何必如此见外!”
柴镇斯听后微微点头,继续道:
“只因贼人此举过于仓促冒险,卑职猜测是出了他们计划之外的事,既如此,那便是最显眼的路出了异样,唯有起灵山了。” 他的推测和窦皇后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 李呈仿佛醍醐灌顶。
柴镇斯曾在李毓宁口中得知,皇后早知李呈会遭埋伏,但看李呈的样子还未自己想到,他想想便不再多言。
他看向李呈鞍侧的弓,便转移话题问:“殿下这把弓看上去十分精致。”
李呈笑着将弓拿起,递给柴镇斯道:
“有眼光!这是给宁儿寻的。我在集市诱敌之前正逛一家弓铺,蒲州特产的枣木弓,你瞧瞧。”
他又转头望向车驾说:“这丫头还没试弓就倒了,等她好了不知道看见会多高兴。”
车内李毓宁正趴在母亲腿上,露着一个小脑袋安睡。
“都是因为我…”
看到李毓宁包扎的手搭在母亲腿上,李呈心疼道。
柴镇斯对着远处弹试弓弦,打量一番:
“的确不错!公主的箭术虽未见识,但准头已经见识了。” 说完也微笑回头看一眼李毓宁。
“不过,殿下为何贸然市集诱敌?此事实在惊险。” 柴镇斯将弓还给李呈,略带严肃问道。
李呈望向前方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而后紧紧皱起眉头,“埋伏、灭口,他们想要我的命,我若不创造机会,让他们真的以为能得手,早些看清是人是鬼,蒲州怕是出不来了。”
柴镇斯看看李呈,很明白一路上危机四伏,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李呈所为倒和皇后的意图如出一辙,没有辜负皇后的期望。
他缓缓道:“没想到不仅突厥,西秦也参与其中…局势如此复杂。”
李呈扭头看去,夕阳将落,余晖映在他脸上,“是啊,父亲在前线杀敌,做孩儿的怎能在后方就等着被拯救。”
柴镇斯也坚毅地望向远方的荒漠,想起他的父兄同样在前线拼杀。
尽管出身与李氏兄妹二人不同,三个孩子的心境却是那么相似。二人皆挥起马鞭,振作向前。
入夜,车队已行近黄河,自古出入晋陕,蒲津渡都是必经之路。因地处偏僻,近处并无驿所,一行人只好就地扎营,待到天明由浮桥渡过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