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广诸部在经过激烈的讨论之后,所得出的结果并没有出乎顾怀的意外,甚至都没用半天,只花了三个时辰,精神气势焕然一新的朗镞就重新站到了顾怀面前。
“大人,南广诸部愿出狼兵七千,战兵三千,再加上拖运粮草的蛮牛黑驴一千头,随大人入蜀平叛!”
这个数字把顾怀都惊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南广诸部居然会下这样的血本,近些年都落魄成这样了,还能掏出来一万自负粮草的兵力,这简直堪称豪赌了,要是这一万人死在了蜀地,怕是南广诸部十年都缓不过来这口气。
若是只有一个钦差的名头,估计是不能让南广诸部如此动心的,但若是再加上蜀王府的承诺,那便值得这个尚有进取之心的南广土司押上一切了。
顾怀欣然笑道:“南广诸部如此尽忠报国,待平叛之后,本侯亲自为土司请赏,还请土司放心,朝廷绝不会亏待忠臣,本侯的承诺也不会削减半分!”
彻底和顾怀站到一条船上的朗镞满面红光,他正欲说些什么,可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旁正跺着脚朝他瘪起小嘴的郎小爱,不由头痛道:
“大人,南广狼兵多不识汉话,我担心到时难免影响大人施为,不如不如让小女带着狼兵战兵随行如何?大人莫要看她是个女子,行军打仗也是得行的,绝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顾怀怔了怔,但随即扫了一眼郎小爱那不断往魏老三身上飘的视线,反应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朗镞一眼,心想你这买卖做得又是出兵又是出粮,估计还得把自己女儿赔进去,手笔这么大简直都让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他也由衷为魏老三感到高兴,和习惯打光棍逛青楼的王五不一样,这个老实憨厚的汉子一直惦记着他老娘催他早点成家,只可惜跟着顾怀从江南打到北方,实在顾不上谈情说爱,如今能在这里遇到个主动示爱的女子,顾怀又不是那种对边地土民抱有轻视的人,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他并没有拒绝,也并没有选择继续在南广诸部耽搁,等到狼兵从各自的村寨赶到集结,便带着南广诸部献出的粮草动身了。
入蜀的路比起出蜀要难走得多,再加上带着一万兵马和粮草,速度自然比来时慢了太多,足足过了七天,大军才过了荣德,在三江镇暂时修整,而就在这时,一封也送到了顾怀的手上。
他骑着踏雪将信展开,只是轻轻一扫便皱起了眉头。
都掌蛮真的反了。
他们打着让朝廷将汉人全部迁出都掌蛮族弟的由头,出兵四万,接连攻占了卢山、严道等几县,烧杀劫掠,如果从堪舆图上看,就会发现整个蜀地的西边都起了战火。
说实话,都敢做出扣押蜀王长子的事情了,造反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没有在顾怀调兵入蜀前就反,已经算是好事,眼下只有都掌蛮的几个部族起来造反,没有引起整个巴蜀之地的动乱,战火离成都也还很远,就证明一切都还来得及。
最大的问题还是成都那边的动向。
就和都掌蛮人对汉人恨意积累已久一样,蜀地同样在眉州有驻军,在蛮族造反的时候,或许他们不能进入山林主动平叛,但守一守总还是没问题的,顾怀一开始也认为这些驻军会是平叛的主力,再不济也能争取很多时间,但没想到这些大军主动后撤,让出了一片足以让几个都掌蛮部族连起来的空白之地。
顾怀的第一反应就是赵沐如今连脸都不要了,身为代行蜀王职权之人,要主动引火让巴蜀再无宁日,可当他继续看下去,才发现根本不用蜀王府下令,是蜀地的官员武将们自己产生了争论,以致于在叛乱发生的第一时间根本没有像样的平叛措施。
蜀王府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旁边看着,乱象就席卷了整个成都。
究其原因,是有官员认为不宜大动干戈,能不动兵万万不可动兵,这些满意居处险要,十年大军战上十年,也不见得能尽灭一族,之前那些年已经有无数例子证明,比起讨剿,招抚才是唯一可行的路子。
但也有人认为,蜀地一旦露怯,都掌蛮部起兵不被讨剿不说,还要被封官职、享俸禄,甚至还要把汉人百姓全部迁出,到时候都掌蛮在雅州西山一带俨然便是国中之国,如果其他土司再有样学样,从此蜀地再无一天安宁。
最后还是官职最高的益州道经略使李修筠出了主意,讨剿不行,招抚也不行,那就剿抚并用嘛,先避其锋芒,然后再许以重金、土地与官职,赎回蜀王世子,同时以强大的无力压近,使都掌蛮人放弃太过分的条件。
而且靖北侯顾怀如今不就在眉山老家省亲么?正好可以将此事交给他,先让大军撤回来,再让靖北侯去统率大局,小小都掌蛮还能翻起浪花不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很信服,于是成都立刻派人来寻窝在乡下不动弹的顾怀,可到了眉山才知道靖北侯早就游山玩水去了,问去哪儿了全是摇头说不知道。
还好顾怀虽然出蜀调兵,但还是在蜀地留了人的,这封信才能如此快地送到他手上,总算是没拖太久让那些前线的大军一撤再撤,白白浪费了这最为珍贵的前期平叛时间。
看完这封信,顾怀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虽然早就知道蜀地局势就像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但怎么也没想到会一下子变成这样,蛮族造反,成都暗流涌动,前线大军战力成谜,不光要平叛,还得提防后方起火,就现在来看,真不知道哪一边会更头疼一些
而他眼下唯一的本钱,就是身后的这七千狼兵三千战兵了。
“传令,全军即刻起行入蜀,再告诉那些前线的将领,本侯即将亲临雅州(今雅安)督战,谁要是再敢退一步,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