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时分。 天际一抹斜阳,晚霞将余原城照耀的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膜,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正是做饭的时候。 余原城外,距离城门数里地的路上,孙宁二人带着人早已经恭候在此。 看着那落日,宁泰咂吧了下嘴,脸色紧张的搓了搓手。 一旁的孙和也是如此,大军虽还未来,但这一刻他的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虽从军已有十年,对于杀伐之事他并不陌生,但这威名赫赫的镇北王,还是让他紧张的手心出汗。 在大乾,除了当初的虎威将军之外,再无一人能取得如此让人震撼的战绩了。 如今虽然已经决定投诚,但生与死,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 正这时,几声鸟鸣在空中响起,声音尖锐刺耳。 一旁的宁泰心中一跳,急忙抬头往前方看去,但见极远处出现一抹黑线,虽离得还很远,但宁泰却似乎感觉地面在微微震动。 瞬间,冷汗就从他鬓角冒了出来。 “来了。”他轻声说了一句。 孙和点点头,正了正衣领。 宁泰低着头,颇有些埋怨的说道:“就该把仪仗队叫来才是,这礼物还是不够周到。” 孙和白了他一眼,“做的太过,倒显得虚情假意了。” 宁泰不吱声了,孙和翻身上马,看着他道:“走吧。” 二人带着不多的随从,朝前而去。 不多时,二人便见前方地面尘土飞扬,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森严大军徐徐而来。 但见最前方是那一排高头大马,上面坐着数位将领,孙和一眼看去,眼皮都跟着一跳。 从军多年,他一眼便能看出这些人气势不凡。 一旁的宁泰早已紧张的手指冰凉,他握着缰绳小声道: “这,就是王爷的兵马,这确实....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啊。” 孙和点头,沉声道:“不要忘了,他们不久前才在雁落山杀了几十万人,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悍勇之辈?” 宁泰乃是一官,虽然时常和孙和打交道,对于兵家之事并不陌生,但此刻再经孙和提起此事,依然让他面色一变,肉眼可见的,他的脸开始发白。 孙和将头埋低,带着众人迎上前去。 相隔数米,孙和便抱拳喊道: “王爷!余原城统军孙和与城主宁泰前来迎接王爷入城!” “知道了!”前方的大军中传来一道喊声。 事实上,孙和早已经派出斥候送去了投诚的消息,因而此刻在说出这句话后,他心安不少。 距离逐渐拉近,前方的兵马看的也越来越清晰。 宁泰紧张的低着头,但还是偷眼看去,但见前方刀枪兵戈如林,那森严铁骑纪律严明,人人全身戎装,表情冷漠。 隆隆的马蹄声如春雷炸响,扬起的尘土中,这数不清的兵马如黑云压境,这股摄人的压迫感让宁泰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转动眼珠,瞧见一旁的孙和已经下了马,孙和的喉咙在动,似乎是咽了咽口水。 看来孙将军也和我一样啊..... 他紧随其后,急忙下了马,安静的恭候在一旁。 孙和双手无措的攥紧又松开,心中已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就是眼前这支令人不寒而栗的大军,在雁落山杀了几十万蛮族兵马,还杀了金莽带来的20万朝廷大军。 家世显赫的庆王二公子,金建德断了条腿还要强撑着仓皇逃离。 可见发生在雁落山的那一战,有多么可怕,这真是杀到人人胆寒了。 孙和想起金建德那恐惧的眼神,此刻自己也跟着心跳加快,他狠狠掐了掐手心,这才不至于因为恐惧而导致颤抖。 他微微侧目,一旁的宁泰早已经是体如筛糠,不住颤抖,只怕下一息他就要跪下去了。 傍晚的夕阳下,这和煦的阳光尚有余温,但孙和却觉得遍体生寒。 “我想任何人在亲眼见到这支兵马后,都会心惊吧。”他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目光再度落向前方,只见这越来越近的大军缓缓分开,从中走出一队人。 为首三人中,最左边那人腰悬宝刀,身背双戟,一脸凶神恶煞之相,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最右侧那人面色冷漠,紧闭双唇,在其身畔那是一柄长刀,虽面无表情,但孙和知道越是这种不显山露水的人越是可怕。 那柄刀下,也不知杀了多少人。 而在这最中间的人,自然便是如今这大乾最为令人恐惧的镇北王了! “嘭”的一声。 一旁的宁泰早已经骇的慌了神,已是跪倒在地。 “参.....参见王爷!”他高举双手,全身都贴在了地上。 轰!所有人都跪倒在了地上! 再无一人敢抬眼往前看。 “起来吧。”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 “谢王爷!” “呼——” 一缕发丝从孙和额前垂落,他终于是喘了口气,这才缓缓站起了身。 而一旁的宁泰却还跪在地上,却是连头都不敢抬。 距离如此之近,孙和甚至能听到他牙关扣动间发出的“咯咯”声。 孙和明白,宁泰作为一名官,胆子不大,面对这种阵仗确实害怕。 这时,那道虽年轻但却格外有震慑力的声音再度响起: “怎么?要让我扶你起来?” “谢...谢王爷!”宁泰终于站起身,但却将头埋得极低,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着。 孙和扬起脸,抱拳道:“王爷奉天之意,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我等愿今后追随王爷,助王爷早日攻入京师,登上大殿,那昏君昏庸无能,如何能当国君!” “王爷您乃......” 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秦泽面无波澜,双目如炬,眨也不眨的盯着孙和的脸,淡淡道: “金建德去了余原城吗?” 此言一出,一旁的宁泰浑身发颤,已是汗如雨下。 毕竟,当初金建德可是从余原城走的,若真是有心归顺王爷,那断然该留下金建德。 但那时,他哪里敢想这么多,一边是威名赫赫的镇北王,一边是身居高位,背依朝廷的金家小王爷。 似乎怎么选,都难以选出最好的答案。 只有保持沉默,在无法避免的生死危机到来之前,才能做出最好的抉择。 为此,这就到了今日。 要隐瞒吗?宁泰在快速思考。 但他还来不及开口,孙和已经抢先说话了,他抱着拳头,咬牙道: “回禀王爷,金建德途经余原城,逃走了。” “末将.....当时没敢阻拦。” 话音刚落,宁泰又跪在了地上,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王爷,我们...我们”他抖作一团,心神慌乱,自知恐怕难逃一死了。 秦泽看着眼前这二人,平静道: “谁赢你们帮谁。” “是吧?” 宁泰哪敢说话,孙和也不言语,脸涨红的厉害。 秦泽接着道:“说出来没隐瞒就好,金建德想来是要逃去金陵,那也是我的目的地。” “嗯....谁赢你们帮谁....所有人都一样啊,那就让我一直赢下去吧。” 说到这,他轻笑一声,看着宁泰道: “起来吧,我也不是那好杀之人。” “走,随我入城。” “今后的大乾,还需要很多人来治理。” “嘭”的一声,宁泰重重磕了个响头。 “多谢王爷!”他站起身,这一次,他挺得笔直。 落日余晖下,绵延不绝的大军徐徐而进,他们整齐而有序,这坚硬的盔甲,锋利的兵刃,在这和煦的夕阳下,似乎柔和了许多。 大军的侧边,孙和与宁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 “这才是雄师啊。”孙和在心中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