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城里很安静,那种让人心生惧意的安静。
狐姬曾经在“夫妻时间”过后,对田恬说过,安宁从来不是夜郎人的追求。夜郎夷妇最爱热烈和瞬间的绚烂,所以,张骞把可乐城的楼点了,她们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和他一起兴奋地又笑又跳。
在她们的眼里,天下有多大并不重要,旁边的夷民是否觊觎他们的国家也不重要,她们认为可乐城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所以,她们觉得在可乐城,花比粮食重要,每天的晨曦比山上的猎物重要,树叶上的春露比一顿丰盛的早餐重要。
爱人充满渴望的眼神比身上的锦裘重要,孩子的笑脸比银铜重要,女王的夜夜笙歌比雄伟坚固的城门重要。
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国度,诞生了外人引以为笑谈的自豪和自信。也正是这样的民族特色,让周边其他夷民都认为夜郎国是完全没有威胁的国家。
直到有人真正地深入到可乐城,直到银铜开阔了狐姬的视野,外来的冲击让狐姬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自己国民的自豪和自信被那些外来的传说渐渐打破,最后,这种深深的忧虑变成了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所以,身为国王,她开始以纵横捭阖的方式谋划自己国家的安全。但她最终都没明白一个道理。
国家的纵横捭阖,需要实力。
一场突如其来的兵燹之灾彻底击碎了夜郎人的自信,也夺走了他们热烈而绚烂的生活。
于是,当狐姬带着荣耀和保障回到可乐城的时候,曾经那个充满活力和荷尔蒙的地方消失了,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还有躲躲闪闪,甚至看着陌生男人就害怕的眼神。
夜郎女人从不知道贞洁是什么,但她们也从来不会为了满足欲望而放纵自己。
当南越矿工用男人最原始的攻击方式征服她们时,她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羞耻,还有屈辱。
这种羞耻和屈辱过后,她们曾经引以为豪的热烈和大方从此消失了。
她们甚至对陌生男人有了应激似的抗拒。
秦星看到夷妇惶恐的面孔,便和蜀郡驻屯军的领军商议,大军不进城,在南越军的营地驻扎。
亲眼看到南越军全军覆没,驻屯军完成了使命,也不想在夜郎国逗留。
完成分次分批的撤退后,驻屯军领军便以亲自护送银铜为由,带着最后一批人,上了五尺道。
田恬成了名义上的夜郎国主,而且狐姬产期将近,所以他暂时留在了夜郎国。
期门军在南国兜兜转转快两年,这些半大小子似乎长大了不少。起码秦去病和李敢不像在上林苑里,整天胡闹调皮。
两人整天沉默寡言,没事就躺在溪流里,张骞留下的竹筏子上发呆。
有时候,两人一躺就是一整天,就算夷妇叫他们吃饭,他俩都爱搭不理。
李广试探了几次,想“掰正”李敢脑子里关于自己老子是“李可乐”,他娘是“狐姬”的记忆。
李广没想到的是,他越是这么做,李敢的叛逆情绪越严重。最后逼得李广不得不放下父亲的架子,暂时以上下级关系和自己儿子相称。
留在可乐城的日子里,秦星变得神秘莫测。一到晚上,他便关起门来睡大觉。
也许是大家各怀心事,所以都没注意他的行踪诡异。
秦星一到晚上,便戴上兜头帽子,独自一人来到牂牁江边,启动“天慧”系统里的阿尔法能量“探雷器”,沿着江两岸寻找方向针的信号。
结果,那个“哔哔”声再也没有响起。
没有消失意味着没有结束。秦星虽然不敢相信,这个出生在汉朝的墨者,不可能拥有永生的能量,但事实是,郭家庄,还有越王墓的地震,都没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面对险峻蜿蜒的牂牁江,他有理由怀疑,那个如凤凰涅槃般的公孙羊,很可能再次逃出生天。
当秦星有了这个怀疑后,反而轻松了许多。因为,在他心里终于有了目标。
在他回到珀耳塞斯之前,他必须让这个生活在汉朝的邪灵永远湮灭。
有了这个目标,他突然觉得那个“墨者与皇帝”之间的艰难抉择,变得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