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宴所在地,已经被叛军烧成了一片灰烬,还在冒着滚滚浓烟。
城狐社鼠,在废墟中穿梭。
曾经的士子心中富贵风流之圣地,开龙门、登天之阶,已被安禄山叛军一把火,打落凡尘,斯扫地,风流不再,如同白发苍苍落魄老童生。
而如今,如此盛景早已成一种幻象、奢望。
“大唐,不会再回到往日。”
弄玉叹息道:“皇帝都跑到了江南,科举,能否再开?曲江宴,能否再办?”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国试。”
弄玉轻声道:“你已连中四元,可谓千年以来大唐第一人。”
“但会试,以你眼下的身份和处境,还能再夺魁吗?”
杜预苦笑一声。
他懂得弄玉言外之意——若单纯比拼学问、才华,他自问有本事、有把握能延续之前的辉煌,再次问鼎,斩获会试状元,甚至成就亘古未有之六元第一人称号。
但会试、殿试、国试,全部都要皇帝亲自点头。
如今,皇帝与自己的关系如此复杂,他会点头,点自己为状元吗?
杜预想都不用想,也知道结果。
大唐皇帝恨不得杜预早点死掉,还怎么会给自己状元?
“科举之路,就此中断,难道不可惜吗?”
弄玉美眸清冽。
作为妻子,她太清楚夫婿杜预的心——杜预是读人,他最高梦想不是做皇帝、大君,而是读科举,青龙烧尾,平步青云,成一代名儒大家,辅佐君王创立盛世,再开学收徒,立功立德立言,终成圣人,名垂青史、千古流芳。
这是弄玉笃定杜预不会造反的原因。
归根结底,杜预是读人。
“这正是我要收拾旧山河、收服河北失地的原因。”
杜预凝望残破的曲江,一池春水,风流逝去、满目疮痍的残景,沉声道:“安史之乱,大唐山河破碎,我读人想要潜心做学问,也找不到一张安静的桌,想要参加科举考试,也找不到一座完整的贡院,想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也难以找到一方人间乐土。”
“连长安都被胡蛮占据,皇帝和朝廷都出逃了,我去哪里会试?”
“唯有打。”
“将破碎的山河,重振,将颠覆的江山,重圆,将颠倒的乾坤,扶正,我这样读人才有一方课桌、一个考场、一个朝廷可供安身立命。”
杜预一指冒着浓烟滚滚、隐隐可见尸体的曲江,长叹道:“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人一声长叹。”
弄玉凝视着杜预,坚定点了点头。
“夫君,你且放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弄玉都会无条件支持到底。”
杜预抓住弄玉柔薏,激动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正要亲吻下去,只听一声怪叫。
“好你个风流倜傥杜解元,我就说,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早就忘了糟糠之妻,还有我们这些发小。”
杜预愕然转头看去。弄玉羞地躲入一旁。
只见宋佳霖带着牛贺、赵明慧等人,冲了上来。
哥们相见,自然亲热。
宋佳霖上来就给了杜预一拳,埋怨道:“你说好只去潼关查看一番,结果呢?从潼关、到长安,一路激战一路成名,却把我们哥几个诓骗留在滁州。这青史留名的机会,都错过去了。”
赵明慧不满道:“我们实力低微,位才举人,你看不上不要紧,至少需要帮忙知会一声。我们都是大唐读人,也有忠君保国赤子之心。愿给你当个马前卒也好啊。”
杜预告罪道:“确实没想到,滁州一别,竟然是另一番天地。绝非有意撇下你们,更不敢有嫌弃之心。只是兵凶战危,数次险死还生,其中凶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曲江宴所在地,已经被叛军烧成了一片灰烬,还在冒着滚滚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