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格雷格有些担忧地看着郑在会议室的照明开关前站定、一手已经抵在了按钮上。
与此同时,马特哀嚎一声、孤注一掷地朝会议室的门口扑去。
“你可想好,马特。”郑却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逃走,只是在马特按下门把手的一瞬间,静静地说道,“你迟早都得和伏拉德对峙,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哪怕你现在从我们身边溜走,难道整个余生中都能躲避着灯火过活吗?”
后者没有答话,只是大口喘息着、定在了原地。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门把手上,又艰难地回过头来。
“别再假装是正义的一方了,郑。——你开灯的一瞬间,就是要我死。”半晌,他以嘶哑的嗓音答道,一边张皇地四处打量。
最后,他将眼神锁定在了格雷格身上。
“你如果再纵容他继续下去的话,就是谋杀的从犯。”他一字一顿地对格雷格说道,语气里充斥着怨毒,几乎是像是在散布诅咒,“你犯下了不作为、被动的恶我就是死后做鬼,也绝不会忘记”
“这事只在于你我之间,马特,跟格雷格没有关系!——不要靠操纵别人的罪恶感来颠倒黑白,不要耍这种低劣的把戏!”在格雷格来得及回答之前,郑先行一步大喝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指望什么呢?是你自己的行为亲手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我如果不给伏拉德复仇的机会,这才是不作为、被动的恶!”
话音刚落,他没有再给马特辩解或是反应的机会,唰的一声按下了照明开关。
日光灯管嚓嚓响了两声,接着相继亮起,在投射进房间的日光之上,又为室内增添了一层微微泛青的光晕。
一时间,马特似乎被吓到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行动,只是低头盯着自己脚下。那道不属于他的影子以完全违反物理规律的角度投射在地面上,此刻正渐渐被人造光源晕染、浮现出原本的颜色来。——正如李炘之前所见到的一样,这是一个精干的高加索白人男性,没留胡须,金发被胡乱地束在脑后、扎成了丸子头。他穿着短夹克衫,有一双冰冷的蓝色眼睛,右侧颧骨之下有两道刀疤。
马特就这么看着那影子成型,原本眼里的恐惧却突然被另一种情绪短暂替代了——
是困惑。
几秒钟后,离马特更近的郑敏之也察觉到了异常。
“这谁——!”
他话刚出口,那个金发的男人早有准备似的迅速躬身,从影子的平面中探出两手、抱住马特的两只小腿、使劲向后一拽。
后者毫无防备、就这么失去重心,活像失足落水的人一样跌入了影子的位面。他沉入影中的两条小腿迅速变得扁平、失去了立体的形状,仿佛光线进入不同介质时产生的折射。
与此同时,那个金发男人就像把马特当做了救生索或是垫脚石一样、借势奋力朝着现实的维度攀沿。几乎是一瞬间功夫,他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门把手。他刚按下把手、将门推开一个缝隙——
却被反应过来的郑敏之拽住了前臂。
趁那男人和郑拉扯的时间,格雷格把会议桌往旁边一掀,三步并作两步冲刺上前。他从金发男人的身后牢牢锁住其咽喉,仗着块头优势,完全无视了他的抓挠挣扎、硬生生把那男人拖离门边。
可那人也倔得像头驴。即使在被锁喉的情况下,他还不忘使劲踹马特几脚,让后者进一步沉入影子的平面中去——仿佛依照某种一物换一物的法则一样,马特陷得越深,这个男人得以拔出影子平面的部分也就越多。
等到格雷格把这个男人拖到会议室的另一头时,他与马特已经完全完成了置换——此刻,马特反而成了他的倒影,却仍旧处在没能掌握状况的混乱和惊恐之中。
“现在怎么办?”格雷格保持着用手肘勒住那男人脖子的姿势,一边看着郑敏之胡乱地扯下一大把投影仪用的连接线和光纤电缆、把那男人的两手和两脚分别死死绑在一块。
等到确认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之后,格雷格才松手、把这脸色已经开始发紫的家伙拽到邻近一把椅子上坐下。
“不是伏拉德。”他绕到男人面前,看了看他的脸,一边摇了摇头,“确实长得很像,像到单靠口头描述足以搞混的地步。”
“他脸上的疤——”站在一旁的郑忍不住指出,“之前他还在影子里的时候,我分明看见那道疤在右侧,可现在却转移到左侧颧骨之下了。”
“是因为他之前处在镜像中,左右反转了?”
郑皱起眉头,又看了那男人两眼。
“你到底是谁?”最后,他挽起卫衣的袖子,两手叉腰,一边问道。
可那人只是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他没有答话,只是一偏头、朝着翻倒在他脚边的会议桌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