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他嘛,就是那个黑白小阎王方墨白,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堂屋中间,这次他穿了一身牙白色的窄肩长袍,腰间一条黎色玉带,袍子角上沾着些许泥土,脸上也似乎带着一路风霜。
穆小溪把门打开,好奇地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方墨白没答话,他静静地站在堂屋中间,打量着这个小姑娘,就像春天在黑石岗见到她时一样,一头略略有些散乱的头发,惊诧如小鹿一样的眼神,那次是背着一大垛柴禾,这次是裹着一床棉被。
阳光斜斜地从堂屋的门缝射进来,自下而上打到丫头的脚边到头顶,丫头就这样傻傻地站在清晨的阳光里。
方墨白翘翘嘴角,答到:“我刚到,本来是要找穆夫人的,让她帮我打扫一下流觞坊,我要住几日。”
“哦,你……你要在流觞坊住几日?可是,我、我娘有事出去了。”
方墨白皱了皱眉,并未答话。
见眼前这位没有要走的意思,穆小溪咽了一下干燥的喉咙,说道:“要不,要不,我、我去帮你打扫?”
这是一个问句,穆小溪等着方墨白拒绝,对方仍未答话,显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穆小溪看到方墨白那如刀削的脸庞突然抽了抽,眼中竟透出嫌弃的神色,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裹着被子,头发肯定像个鸡窝。
她不好意思地赶紧搓搓眼角,笑了笑,说:“你先等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说完,穆小溪以上辈子早起赶地铁上班的速度迅速洗脸刷牙挽头发,方墨白本想回避,见这丫头竟也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意思,便突然又不想回避了,索性就坐在堂屋的围椅上。
只看了一会,方墨白便觉得眼前的这丫头腿上像安了陀螺一般,旋风似的在自己眼前打转儿,果然很快,只一会功夫一个清爽秀气的小丫头就站在自己面前。
方墨白心下暗道:个子好像长高了一点呢。
“我们走吧,我保证让你住的温馨舒适。”穆小溪冲方墨白歪下脑袋,就带头出了家门,刚走出自家大门,她才看到门口竟然又站了一支队伍,其中有几个是她认识的,就是上次来的几个造水车的工匠。
穆小溪想上去跟那几个工匠打招呼,方墨白在身后叫住了她:“赶紧去收拾吧,你只把我的卧房收拾出来就行,其他的他们自己会做。”
穆小溪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做其他,乖乖地跟着去了流觞坊。
方墨白上次来的时候一直都是住在流觞坊的堂屋正房,这次他却让穆小溪把东厢房收拾出一间来,说自己要住东厢房。
正狐疑呢,跟着穆小溪一起收拾房间的护卫王平就悄悄告诉她,说方公子喜欢这个地方,已经把流觞坊买下了,这次带了一些木匠和泥瓦匠来,要把这里好好修葺一下。
这倒是让穆小溪惊奇,这位小王爷怎么会这么喜欢这里呢?虽说这个宅子也算是依山傍水,但还不至于美到让人流连忘返的程度,只是一栋普通的民宅,比起黄潇家的庄子来可差得远了。
穆小溪心下疑惑,手上却不停,一会儿就把东厢最大的一间屋子收拾好了。
干完了全部活计,穆小溪坐在炕沿上喘口气的功夫,才感觉到还没吃早饭,肚子咕噜咕噜地抗议呢,她想进空间拿点吃的,又觉得这里不安全,正打算回家,还没挪地方,看到方墨白一挑门帘子进来了,手里还提了一个食盒。
“我欠你一个馍馍,还你。”
穆小溪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方墨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打开食盒。
在方墨白的注视下,穆小溪犹豫着打开食盒的盖子,映入眼帘的是四盘精致的点心,一盘小圆饼子雪白雪白的,一盘烤的焦黄的能看到豆沙馅,一盘是翠绿翠绿的方糕,一盘是淡粉色的像一朵朵梅花。
“哇,真漂亮啊,看着就好像很好吃,你知道都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
方墨白皱了皱眉头,他还真不知道都叫什么名字,只是挑了自己最喜欢吃的几样带来。
穆小溪看方墨白皱眉头,瘪瘪嘴心下想,他也不知道,管他呢,吃吧。
穆小溪不再客气,把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就想伸手去拿点心。方墨白又皱了皱眉头,伸手递过一块雪白的帕子,穆小溪一愣,笑着就接过来,擦了擦手,就直接拈起一块白色的小饼子往嘴里放。
小饼子有点像川酥月饼,咬一口直掉渣,穆小溪就用白帕子接住从嘴角掉下的饼渣子,一边吃还一边叨咕:“嗯,好吃,真好吃。”
看着小丫头吃得满嘴饼渣子,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方墨白眼角下垂,多了几分柔和。
“你上次做的软糖,我……嗯……我的母亲很喜欢。”
“哦?是吗?那可太好了,你知道吗?糖果是能够让人快乐的东西。”
穆小溪真想给方墨白解释一下,糖果可以刺激人体分泌出一种叫多巴胺的东西,正是这个东西会让人感到快乐。
方墨白听了穆小溪的话眼神突然亮了一下:“能够……让人快乐?那,你再给我做一些。”
穆小溪一边嚼着点心,一边点头。
“嗯嗯,当然可以,但是我得告诉你,糖果虽然好,但是却不可多吃,尤其是年纪大的人,如果吃太多的甜食,对身体的损害也是很大的。
“这些……也是你那个师傅教给你的?”方墨白疑惑地问。
“我师傅教给我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但他教我的都是皮毛,主要还得靠自己领悟,你就比如说这个糖果,吃的太多明显就是不好,吃完了如果不用清水簌口,嘴里会发酸,酸的东西对牙齿可是最不好的了……嗯……好像有本叫什么什么《洗冤录》里不就是说过么?有家儿媳妇就是每天给她婆婆吃甜食,最后婆婆重病缠身一命归天的故事,你没听过吗?真是杀人不见血啊!……嗯……有点噎得慌,你……你去给我找点水……噎死、噎死我了。”
方墨白看穆小溪的小嘴儿一刻不停,此时却被噎得直翻眼珠子,又听说她吩咐自己去找水,哪有人敢这样吩咐他做事,他皱起眉头想动怒,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火来,最后便无奈冲门外喊了一声“拿水来”。
很快就有一个小将士送进来一壶茶和两只杯子,方墨白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没喝,就被穆小溪一把抢过去,咕咚咕咚地灌进嘴里。
方墨白有些气恼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
穆小溪弯起眉眼冲他笑笑,拍拍沾满点心渣子的小手,慢悠悠地说道:“别生气,我知道,您是小王爷,一向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我抢了您的茶,对不住您啦,给小王爷赔不是啦,我刚才真的是吃得太急了,对不住对不住啦。”
看着笑眼弯弯望向自己的穆小溪,方墨白好像瞬间就没了脾气,两个人都坐在炕沿上,离得很近,方墨白此时才近距离地细细观察起这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