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的主要难点就在王梓豪身上，他不开口，几个孩子铁板一块，众口一词，他开了口，案子也就打开了缺口，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司法系统快速动作起来，笔录、证据等相关材料全都重新制作，那四个原本不予拘留的小孩也都被抓进了看守所，不允许取保候审。
钟明华是王梓豪的临时监护人，每一次对王梓豪的提审，他都在一旁监护，钟明华也了解到了王梓豪在这一群孩子里真正起到的作用。
他就是被那些孩子叫来顶缸的。
敲他闷棍的的确是王梓豪，但王梓豪原本只想推他一把，是那些孩子，将王梓豪手里头塞了金属棒球棍，王梓豪加入他们，也有着另一个被忽略的因素——他是被那些孩子霸凌了。
“我刚转来，班主任就在班级里说我家条件不好，但我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叫他们向我学习，我来得这么高调，直接被孤立了，那些人知道我不受待见，就看我不顺眼了。”
王梓豪漠然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我反抗过，但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四个，他们拿尿浇我，用烟头烫我，到处说我是穷鬼，说我偷钱……没人相信我，也没人帮我，我不加入他们，没法呆下去。”
关兵皱着眉头，“你没想过找老师、家长说？或者报警？”
王梓豪笑了笑，年纪轻轻的脸上，一双眼睛里毫无小孩子的清澈，满是阅尽世事的深沉。
“警察叔叔，你以为我没想过？这烂学校之前不是没出过事情，但哪一次出事，是被欺负的学生得到好处了？不是跳楼，就是劝退！我妈为了让我在这里念，交了两万块钱的赞助费，你们以为这钱是干嘛用的？给学校盖教学楼吗？那就是叫我乖乖听话用的！不听话，就要滚蛋。我早就不想念了，但是我妈不可能让，我滚蛋了，我妈再上哪里去给我搞两万块？”
一句一句的，叫关兵无言以对。
夏伟瞪了关兵一眼，轻咳一声，继续问道，“你都偷了什么东西？偷了几回？”
王梓豪摇了摇头，“我去了一回，什么都没偷。”
“据齐思林等人交代，你去了三回，偷了金项链、奢侈品戒指和水果手机，每次都是你计划，他们来实施，事后他们分给你三万八千块钱。王梓豪，你怎么解释？”
王梓豪瞪着眼睛，“假的！他们撒谎！警察叔叔，我如果有三万八千块钱，我早给我妈做手术了！我妈为了攒钱，连一瓶眼药水都舍不得买，要不是为了这，我也不能去干犯法的事情！他们就他妈的给了我一百块钱！”
夏伟敲了敲桌面，“冷静！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情绪化。”
说罢看了钟明华一眼，钟明华给了王梓豪一个安抚的眼神。
王梓豪长吸一口气，“我没偷过东西，就管放哨了，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认识，我也没见过，我就知道我去的那一趟，车里头有几双耐勾的女士鞋是限量款的，我想要，他们没给我。”
关兵翻了翻卷宗，“你说你就负责放哨，那谁管策划，谁下手，找谁销赃，你知道吗？”
王梓豪想了想，“刘挺家里是修车的，他负责看哪辆车值钱，下手的也是他，他有万能钥匙，孙大有跑得快，他负责拎着东西，其他几个人各自跑各自的，应该是提前商量好的路线，但是没告诉我，东西是齐思林拿走的，他说他有路子，具体的没说，我和华小宝是负责望风的，那天的棒球棍也是华小宝塞给我的，他说我不打，他就打我。”
夏伟跟关兵对视了一眼，暗暗点头。
讯问很快就结束了。
夏伟和关兵怕钟明华打听案情，一结束就匆匆地去提审另外的几个人。
冉晓晨等在外头的车里，钟明华将警察提问的重点告诉了冉晓晨，冉晓晨点点头，从牛皮纸袋子里拿出厚厚的一摞资料。
“跟我想的差不多，这些天我也有一点收获，听听看，咱们讨论讨论？”
钟明华吃了一惊，“这哪里是一点收获，你是把那四家人的家谱都给翻了一遍吧？！”
冉晓晨抿嘴一笑，“查了三代内的关系，家谱倒是没有翻过，有必要的话，回头我翻翻。”
钟明华比了个‘佩服’的手势，“冉律名不虚传，还请不吝赐教。”
冉晓晨脸微红，迅速翻开资料，“我调查过，另外四个嫌疑人里头，华小宝家庭条件是最普通的，他从小学习跆拳道，他天赋很高，但人缘不好，经常殴打队友，被集体排斥。齐思林跟他一块上过课，被齐思林什么好处收买成了他的‘小弟’，刘挺家父母跟齐思林父母是朋友，刘挺家里是开修车店的，齐思林家是开寄卖行的，还经营小额贷款业务，我去他们店里头转了转，没发现赃物，销售记录也差不了，这个只能交给警方，但齐思林家网上评价很高，说他们家的东西比市面上的价格低，我去的时候，那些价码牌都是新做的，跟市价持平。”
钟明华面露思索。
冉晓晨翻到最后一份资料，继续道，“问题最大的，是这个叫孙大有的，他爸爸是省级运动员，现在是省长跑队的教练，还有政治身份，但是我发现
孙大有的妈妈有精神障碍，长期接受治疗，这种精神障碍的一种表现形式，就是无法自控的盗窃癖。我找了孙大有的初中老师，他不愿意出庭作证，但是提及到孙大有从前的同桌经常性地丢东西，后来孙大有的爸爸帮助那个同桌考去了体校。”
钟明华缓缓消化着脑袋里头的信息，“你怀疑，刘挺、齐思林背后有监护人的包庇甚至怂恿，华小宝是为了发泄暴力，孙大有有遗传性的精神障碍？”
冉晓晨点头，“虽然有些细节还有疏漏，但目前的情况来看，事实就是这样，大差不差。”
钟明华忽然小声道，“晓晨姐，咱拿这些证据都是合法的吧？毒树之果要不得啊。”
冉晓晨瞪大眼睛，‘“怎么可能？这些证据都是可以直接上法庭的，保真保合法！”
“这样的话，案情就出现了重大的进展了。”钟明华一手握拳，垂在手心。
冉晓晨欣慰地“嗯”了一声，“之前肯定是要判刑的，但是现在的证据对他很有利，原本的量刑范围就有很大的伸缩空间了。”
钟明华喃喃道，“接下来剩下的，就是掰扯涉案金额了。”
冉晓晨信心满满，“这个就好办了，我有一定的信心，不影响他将来考大学。”
“教教我，怎么搞的？”钟明华凑过去，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
冉晓晨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你，你坐回去。这都是律所的不传之秘，什么时候，你来做律师，我就告诉你。”
钟明华闻言长叹一声，“错过机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