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汉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150万拿去给小儿子买房子了,还有一部分拿去翻新老屋,死人都不能去,晦气。”
这一刻,杨钰恩彻底沉默下去。
她不知道家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回过神来时,许秋已经若无其事地在处理各种病历了。
“自己坐。”
许秋头也没抬,对杨钰恩说道。
“好……”
杨钰恩在沙发那边坐下,又沉默了好久,突然舒了一口气,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如果强行抢救下去,这个病人活得也会很艰难,生命质量极低。
而且,家庭、工地老板,还有社会,都得为抚养、治疗他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死了,所有人都轻松了,谁都没有负担,他的家庭还能拿到150万赔偿金。”
许秋扫了杨钰恩一眼。
尽管这个说法非常残酷,但却有一定的道理。
许秋自己,包括医院各方,其实比家属、亲人,更希望病人活下来。
但有的时候,空有一身医术,却不一定能有用武之地……真要救了,医药费倒是小事,几十万而已,许秋给得起。
但往后他漫长的人生谁又来负责,谁来买单?
家属不愿救,一个已经被至亲放弃的人,医生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
当晚,庄稼汉就签署了十几份免责声明。
包括拒绝吸氧、拒绝心电监护、拒绝气管插管、拒绝抗生素抗感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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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最基础的输液也全部停了。
半夜的时候,病人果然清醒过来,感受到身上的痛苦,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庄稼汉在病房外站了一夜,始终没有勇气推开病房的门。
第二天一早,他重新找到了许秋。
“医生,你给俺儿子换成病房,再给他最好的止痛药。”
许秋点了点头。
杨钰恩不理解,等家属走后,愤愤地道:“这算什么,鳄鱼的眼泪吗?还是给自己良心的慰藉?”
许秋拍了拍桌上厚厚的病历。
小实习生施怜赶紧跑过来抱起,准备一会儿送回住院部那边。
“走吧,早交班。”许秋摸了摸空空的口袋,熟练地接过了杨钰恩递过来的红笔。
……
这次的早交班,重点无疑正是昨晚收治的脸部凹陷病人。
交班医生云梅照着交班记录念了起来:
“家属拒绝一切有效治疗措施,病人的情况持续恶化,由于没有上心电监护等,无法判断病人具体的身体状况……”
这一段,让在场的医生都叹了口气。
临医以前就是个小医院,因此,很多医生其实没什么背景,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
他们很清楚,真正贫穷的农家人,不可能养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甚至需要时时照顾的人,哪怕这个人是独生子女。
更何况,病人家里还有一个年轻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