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林忠道并没有因为大竹茂夫的质疑而生气，只是问道：“那么大竹君认为哪里存在问题？”
“我认为，参谋长阁下您未免有些一厢情愿。”大竹茂夫其实想说这是在犯傻，但最终还是换成相对温和的言辞。
“第一次、第二次甚至于第三次，淞沪警备总团都有可能会在北新泾等四个据点吃亏上当。”
“但是三次上当之后，淞沪警备总团就绝无可能再上当，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只那军还会蠢到继续往里边跳吗？不可能的。”
“大竹君说的非常对。”栗林忠道欣然点头，又接着说，“所以我的这个血肉磨盘计划还有更为重要的第二部分。”
“还有第二部分？”大竹茂夫一脸茫然，“是什么？”
栗林忠道沉声道：“假如淞沪警备总团龟缩不出来，那我们就以真如、徐浦、北新泾及虹桥这四个据点做支撑横向拓展。”
说到这，栗林忠道又用木杆在沙盘上划了一道弧线，从黄浦江边的徐浦据点，经由虹桥据点、北新泾据点直到真如据点。
顿了顿，栗林忠道又把这条线继续往东拉，延伸过了江湾，一直到沪江大学。
这一来，这条弧线连同黄浦江正好形成了一个闭环，把整个淞沪彻底的包裹在了里边。
看到这，大竹茂夫顿时间神情一凝，他已经猜到栗林忠道的真正意图，封锁！这是要搞封锁！
“嗦嘎。”栗林忠道道，“司令官阁下给出的原则是不能发动大规模的攻势，那就只能封锁！”
“淞沪警备总团很能打，他们甚至还拥有一个能够夜间作战的重炮群以及一支能够夜间出击的航空队，很难缠又或者说很危险。”
“但是，他们没有海军！”
“甚至连内河艇队也没有。”
“所以，只要淞沪警备总团敢龟缩不出来，蝗军就能在淞沪外围筑起一条严密的封锁线，彻底的封锁淞沪市区，彻底锁死！”
“封锁？恐怕也没什么用。”
大竹茂夫摇摇头说：“自古以来，封锁或者说围困的起效方式无非就是让敌军断粮断水。”
“然而，由于黄浦江及苏州河的存在，断水绝无可能，断粮就更不可能，去年年中发生的那一场粮食骗局，使得整个淞沪囤积了足够几百万人吃十年的粮食！”
顿了顿，大竹茂夫又有些无奈的说道：“所以封锁也没有用，根本困不死淞沪警备总团，不行！”
“大竹君明鉴。”栗林忠道向着大竹茂夫微微一顿首，随即又直起身神情郑重的说，“所以血肉磨盘计还有第三部分，这一部分，才是血肉磨盘计划最关键的部分，也是计划名字的由来，血肉磨盘！”
“纳尼？竟还有第三部分？”
大竹茂夫一脸错愕，长勇、武藤章等参谋也流露出惊奇之色，看来参谋长阁下真是做足了准备。
不管他的这个血肉磨盘计划是否真的具备可行性，只是他的这份务实的态度就值得他们的尊敬。
栗林忠道说道：“在蝗军完成对淞沪的封锁之后，如果淞沪警备总团仍然龟缩不出，就进入最后一个部分，碉堡推进！”
“纳尼？碉堡推进？”大竹茂夫有些恍惚，他一下想起还在淞沪派遣军担任作战参谋时的岁月，那时候他就提出了碉堡推进战术，只可惜藤田将军没能坚持到最后。
“大竹君，我已经调阅了第二到第四次淞沪会战的全部战报，知道碉堡战术是你首先提出来的，你是一位优秀的作战参谋。”栗林忠道拍了拍大竹茂夫肩膀，“所以我已经向司令官阁下推荐，由你正式接任作战课的课长一职。”
“纳尼？”大竹茂夫错愕的看着栗林忠道，片刻之后又把目光转向石原莞尔。
石原莞尔欣然点头道：“大竹君，我认为栗林君说的对，也相信你能担起作战课长的重任！”
“哈依！”大竹茂夫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尽最大努力，承担起身为作战课长的本职工作。
说实话，大竹茂夫认为淞沪会战四番战的失败跟他关系不大，但是每一任司令官都会推荐自己信得过又或者合得来的军官担任参谋长及各课课长，所以大竹茂夫觉得自己这个代作战课长已经当到头。
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反转。
栗林忠道以木竿指着沙盘，又接着讲解道：“若淞沪警备总团仍然龟缩不出，蝗军就不断的修筑碉堡往前推进，一直一直往前推，直到抵近市区，这时候淞沪警备总团总不能再龟缩不出了吧？总应该发起反击了吧？”
“啊喏。”大竹茂夫微一顿首又接着说道，“到了这个份上，淞沪警备总团恐怕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发起反击。”
“嗦嘎。”栗林忠道点头。
“倘若淞沪警备总团反击，蝗军当即按照第一部分加以应对，这时候，被迫反击的淞沪警备总团的士兵，就像是夹在两扇石磨中间的血肉，必然会被一点点的碾碎。”
“啊喏，依然有一个问题。”
大竹茂夫却再次抽出了质疑。
得承认，大竹茂夫这个小鬼子也有点东西。
“真如、徐浦、北新泾以及虹桥等据点距离淞沪将近十公里，在这样的距离，还是相对安全的。”
“至少，淞沪警备总团的步枪和火箭筒打不到这么远的距离。”
“然而，当推进到距离淞沪市区只剩下一两公里，甚至几百米的时候，就不再安全。”
“到那个距离，修碉堡的工兵就不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只那军的步枪甚至火箭筒的射击。”
“工兵？”栗林忠道笑了。
石原莞尔和影佐祯昭也笑了。
笑了笑，栗林忠道又道：“大竹君，不会有工兵，负责修筑据点以及碉堡的并非蝗军的工兵。”
“纳尼？居然不是工兵？”
“是的，不是工兵，而是支那劳工！活阎王胆敢下令开枪，那他就等着众叛亲离吧。”
“呃啊？”大竹茂夫闻言当即便愣在那里，还能这样操作？参谋长阁下这招厉害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