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田叔挺厉害的,他不但研制出了生物发酵饲料的发酵剂,还培育出了适合晋西和北方饲养的晋西白猪。”
晚上躺在炕上,方明一点困意也没有。他还在为得到方牧的养猪指点而兴奋不已。
“这里的人全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都了不起,在各自的领域也都有自己的绝活。”
方鸿博感慨道:“培育一个好的猪种,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有的需要四、五年,有的需要十多年甚至更长时间。”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这一事业的敬畏和对其中艰辛的感慨。
方明有点不理解,培育新猪种,明明是对国家有贡献,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情,怎么不仅没有奖励,反而给关起来了。他疑惑地问道:“爸,田叔是不是也是被冤枉的?”
方明的话让方鸿博一下子想到了三年前的事。
田牧两口子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沉默寡言,与谁也不交往。整天就是起床,早饭,上工,午饭……生活单调而枯燥,仿佛生命中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看到这样的情景,方鸿博深表同情,担心这样下去说不定精神上会出现毛病。于是,他时不时地问上几句,宽慰一下。然而,田牧总是爱搭不理,面无表情。
他的冷漠让方鸿博感到有些无奈。但他并没有放弃,依然试图与田牧交流,希望能够帮助他走出困境。
渐渐地,田牧开始对方鸿博的关心产生了回应。开始慢慢地打开心扉,与方鸿博谈论一些自己的事情。
晋汾白猪是晋西农学院培育出来的获得全国业界高度认可的肉猪,牵头人就是田牧。因为这个猪种具有好多优点,常常有各地家农学院或养猪场来人参观学习。
一次又有人来参观学习后,大家在一起闲聊天。田牧指着大白猪,也就是英国的大约克夏猪和当地的马身猪说道:“你看英国的猪耳朵都是竖起来的,显得很有精气神。你再看我们的马身猪,耷拉着耳朵,没点生气。”
“还有约克夏猪半年就能出栏,而我们的马身猪出栏就得一年,速度太慢。当然我们的马身猪也有不可替代的优点……”
谁知,田牧的这一番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反映给保卫部门,诬陷说田牧在公众场合诬蔑社会主义。说什么资本主义英国意气风发,发展速度快,社会主义中国萎靡不振,停滞不前。
这样,田牧便被冠以“长资产阶级志气,灭社会主义威风”,“对现实不满”的罪名“发配”到这里。
听了父亲的话,方明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呀!这可真是比窦娥还要冤。田牧老师一直兢兢业业,在岗位上默默奉献,怎么能承受如此不白之冤呢?方明感到非常气愤。
“不过据说农学院那边已有让他回去的意思,说是有省领导关注晋西白猪的培育研究,这个新猪种还没有经过最后审定。”父亲接着说。
这可是个好消息。如果田牧老师能够重回农学院,那仔猪和发酵饲料的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方明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更加兴奋,一点困意都没有。
“爸,那你和田叔一样,也是这样被冤枉的吧?”方明开始询问父亲的经历。
方鸿博默默地叹了口气,“有点相似,但不一样。爸妈主要是被领导打击报复。”
方鸿博的语气很平静,但方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你和妈都是不太张扬的人,怎么会得罪领导?”方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方鸿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爸爸和妈妈搞了一项研究,辛苦了好几年,合写了一篇论。当时交给一名院领导审阅准备发表,可谁知在领导那里放了一个来月也没消息。后来爸爸问领导时,他竟然说找不见了,让我们重新写一份。”
方鸿博的拳头不自觉地紧握,眼中闪烁着怒火,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让他愤怒的时刻。
“这可把我们气坏了。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因为没留底稿,只好重新写。”方鸿博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委屈。
方明气愤地说道:“这也太过分了!你们的劳动成果就这样被人窃取了!”
方鸿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更可气的是,论还没写出来,就从杂志上看到了我们以前写的稿子,但署名的却不是我们,而是那名院领导。论几乎一个字都没有改动。”
方明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咬牙切齿道:“这简直就是学术界的腐败!你们怎么不去找他理论?”
方鸿博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妈气不过,找这名院领导理论,却被他当场推倒在地,还说你妈精神有问题。”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你们!”方明愤怒直踹被子。
方鸿博心里在流泪,充满了痛苦和无助。“后来,我和你妈在同事间说过这件事,对这名院领导相当不满。后来,我们也就被冠以“抹黑组织,不满现实”等等理由被“发配”了。
方明看着父亲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决心要为父母讨回公道。
“爸,不要太伤心,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和妈一定养好身体,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方鸿博没想到这次见到儿子,和以前大不一样。以前没插队时,还有点任性,固执,不太听大人的话。现在却变得成熟了许多,眼神里透着坚毅和稳重,身体也比以前结实了,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了艰苦生活的磨练。方鸿博心里既感到欣慰,又有些心疼。
他记得儿子临走前的那个晚上,他们父子俩进行了一次深谈。儿子当时还很年轻,对插队生活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方鸿博虽然不舍得儿子离开,但也没有阻拦,他知道儿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他只是叮嘱儿子要注意身体,要和当地的农民好好相处,多学习一些农业知识和劳动技能。
没想到,儿子插队一年多,他和老伴就被“发配”了。再也不知道儿子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生病。老两口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儿子一切平安。
四、五年了,没有音讯的儿子姑娘突然来到了身边,真让方鸿博两口子惊喜若狂。看到儿子待人接物的成熟劲,还有说话的彬彬有礼、头头是道,方鸿博心里别提多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