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害了你,”她的眼眶蓦地红了,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如同钝刀子割肉,往四肢百骸扩散,身体抖得厉害,“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死。”
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蓬夏青和江玮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蓬夏青自从丈夫去世以后性情大变,滥赌成性,江玮也染上了赌瘾。
黄赌毒不分家,江玮在酒局上好奇地尝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因为毒品吸食过量产生了幻觉,将自己的妻子活生生地打死。
姜至记得那是个晴天,她蹦蹦跳跳地回到家,老师妈妈答应给她做她最爱吃的鸡蛋面,却发现家楼下挤满了人,还围起了警戒线。
现场的惨烈程度可以从目击者的口述中获知一二,满地的鲜血,非人的殴打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由于是工作时间,左邻右舍都不在家,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江玮精神状况异常,没人敢轻易靠近,居民立刻报了警,舒如凡还未获得救治的机会,就被医生宣布当场死亡。
结局以江玮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收尾,舒秒语转由亲戚抚养。
姜至也在和蓬夏青大吵一架、被扇了数十个耳光以后,去了寄宿学校。
这个家从此分崩离析。
眼泪汇集到下巴处,滴落在石板上,瞬息消失不见,姜至抬手抹去,眼底是无尽的悲凉。
每年见一次,估计老师妈妈不想听她说这些,姜至及时止住,“妹妹今年要大学毕业了,舅舅舅妈对她挺好的,我有偷偷地去看过她,个子比我高了半个头,长得很漂亮,也很像你。”
“我想坐下来和她说说话,但她应该不会想要见我。”
舒妙语在出事后改回了母性,她接受了一年的心理疏导,回到学校重新读小学四年级,姜至自十六岁起,每年给她打一大笔钱,足以让她安稳无忧地长大。
可就是没有勇气见她。
“爸爸,我们为什么不去找姨姨?姨姨好像哭了。”
祝云开抱着祝愿,撑伞矗立在雨中,静静地瞧着远处那一幕,“她不希望我们打扰她。”
他听闻姜至来了墓园,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内心深处的希冀再度生根发芽,依据得到的消息,她来看望的人是她的老师。
回到车上,祝云开拿出毛巾给祝愿擦脸,祝愿不无单纯地问道:“爸爸,我们以后是不是不用再来了?”
“怎么说?”
“因为妈妈就在身边呀,为什么还要来?”
“我是说姨姨来着。”意识到说漏了嘴,祝愿连忙找补。
“你就这么坚信,她是你妈?”
“本来就是妈妈呀。”祝愿小声嘀咕,他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老是否认,他第一眼就认定了姜至。
另一边姜至陪舒如凡絮絮叨叨地说了会话,她每年话最多的时候就是在今日,恨不得一吐为快。
可惜无人作答,唯有这穿山掠海的风作为回应。
墓碑前放置了新鲜的水果和花,姜至来之前有人祭拜过,“老师妈妈,来我的梦里看看我吧。”
“我好久都没有见过你了。”
蹲久了腿脚发麻,姜至扶着酸疼的腰,一个不稳就要向前倒去,一只手臂扶住了她。
“小姐,墓园五点闭园,天快黑了,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大雨,你快点回去吧。”
墓园的守墓人是一对爷孙俩,来提醒她的是年轻的那个。
“好,谢谢你。”
姜至的嗓子哑到不行,她知道此刻的她称不上好看,甚至有些狼狈,对方瞧见她的脸,如触电般收回手,一脸惊恐。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
“我怎么了?”
守墓人指的方向正是蒋致的墓所在,他来这好几年了,每天守着这一方土地,葬了些什么人清楚得很,尤其是年纪轻的。
说话都哆嗦了起来,姜至正欲解释,人家大叫着“撞鬼”撒丫子跑远了。
“爷爷,有鬼,有鬼啊!”
“……”
悲伤被这一小插曲冲淡,姜至的脸色白得像纸,布满泪痕,身形瘦削,出现在傍晚的墓园里,着实有几分诡异。
够他和爷爷来回辩论几局了。
姜至和舒如凡约定好梦里相见,到晚上她却先失了约,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闭眼全是痛苦血腥的回忆。
接连度过两个失眠的夜晚,她拿起从师玥那顺来的烟和打火机,来到别墅二楼的露台上。
从墓园回来后,姜至有点提不起精神,回到了刚来别墅时的样子,又或许这是她一年四季的常态。
姜至像具行尸走肉,只有做音乐以及在祝云开身边的那七年,她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火光明明灭灭,打火机开合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响亮,还没真正入夏,夜晚往往是寂寥的,宛如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姜至点一支烟,很特别的味道,她形容不上来,烟味不呛人,浓度和劲头适中,细腻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