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外面天光正好,爱尔兰坐在门边的沙发上看报纸,獭祭端着果汁杯坐在台凳上,侧脸面对男人,自己则是盯着墙边精致的宣教旗发呆。 思维发散,女孩没有精力控制更多,下意识地便模仿起在场的男性动作,身体向后靠在吧台上,右腿翘起。 只是台凳很高,座面又不算宽大,女孩垂下的脚根本踩不到地上,整个人就变成了翘着脚的葛优瘫,整个腹部都挺露出来,动作怎么看怎么好笑。 爱尔兰强忍着笑意,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已经看过一遍的报纸上,以免打扰到对方。 獭祭对此无所察觉,她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爱尔兰坐在这里的用意。过来这趟完全打乱了最初的计划,眼下她根本猜不到接下来的发展,担心自己会做出错误的行动,女孩不得不尽力思考不同情况下的应对方案。 思考的结果就是她越发忽视身体上的动作,腮帮子还含着一大块面包,就这么呆呆地顿住了。 爱尔兰从女朋友的短信中抬头,看了看仓鼠似的女孩子,看了看表,这才出声提醒道:“容我冒昧,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四个小时,这边到机场需要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獭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又三两口对付完早餐,这才提起自己唯一的手提行李,跟着爱尔兰上了门口接应的车。 开车的是爱尔兰。很奇怪,明明这两天应该因为布置的事忙得不行的人居然会抽时间亲自送她,更何况两人关系绝对不是好到能送行的关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男人是上位者,更没有道理送她这样一个竞争对手的下属了。 “虽然和最开始提交的任务有出入,但突发情况你都处理得很好,过来这一路也多谢你费心,不然不可能那么轻松到达。”爱尔兰率先开口,干脆利落的夸奖让女孩觉得受宠若惊。 “谬赞了,都是我应该做的。”万能的话术。 西部的阳光有些刺眼,爱尔兰单手甩开墨镜带上,笑道:“没必要妄自菲薄,之后若是有需要随时找我。” 他顿了顿,“都是共患难的关系,咱们这也算朋友了,之后我应该都会在美国这边,还是能提供些帮助的。” 作为地区负责人,这话是几乎明晃晃的表示自己愿意接纳獭祭,不管有心无心,至少都格外义气。 似乎是害怕獭祭拒绝,男人又顺口补充到:“当然,你和贝尔摩德肯定更亲近,但有她不方便的情况,我这边还是能帮上点忙的,不用和我客气。” 话头都给堵死了,虽然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但态度又足够真诚,经验告诉獭祭她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对方,只好露出讨好的笑容,腼腆道:“真是太麻烦您了……” 刚说完,她只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模仿的谁。 吸收的模板越来越多,獭祭应付起来越发熟练,有时候下意识便能做出合适的应对,真要探究是从哪里学习到的反而有些困难。 专心开车的爱尔兰没注意到女孩片刻的停顿,谈了口气,又幽幽开口道:“都是代号成员,为组织出生入死的伙伴,我们是平等的地位,你不需要那么低三下四的讨好。” 因为有花旬在前,爱尔兰知道獭祭在模仿自己,但打动他更多的还是在撤离路上的合作。搭档很顺手,一个眼神就知道应该做什么,身手好,心思缜密,求贤若渴的爱尔兰是真的很想挖墙脚。 但獭祭名义上还是日本方的人。撤离墨西哥当天,他除了连夜与贝尔摩德达成合作,同时也与原先交好的多方势力进行了商谈——若非达成一致,确保了无论哪方,留着他绝对比追杀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松的走在华雷斯的街道上。 那天也是在暗示多方势力,包括獭祭和她身后可能存在的人。 獭祭反而因为对方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并没有讨好的意思,为什么会这么说? 似乎是看出了女孩的疑惑,爱尔兰哼笑一声,开口的语气颇为严肃:“作为代号成员,外出代表的是整个分部,甚至于整个组织,太好说话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但你对待下属也很随和啊?他们插嘴你也没有生气。”獭祭学着男人的样子皱起眉毛。 突兀的表情换来男人一瞥:“那不一样,我对下属向来宽容。” 他拨动转向灯,车辆按照路标走上匝道:“他们跟着我,一起为组织建设出力,在不侵犯组织利益的前提下他们值得我尊重,以礼待人。” 向琴酒那样完全把人当牲口用的大魔王才不是什么好人。爱尔兰在心中悄悄补齐下半句话,偷摸着开始撬墙脚。 獭祭:“仁政?” 先前或许是因为环境的原因,獭祭大多说的英语或者西班牙语,和爱
尔兰沟通起来也相当流畅,但为了表达自己的意思,女孩忽然换成了日语。 “额……”虽然一口日语相当流利,但到底是外国人,爱尔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又笑对方把自己类比成君主,玩笑间也换上了日语回答问题:“差不多吧。” 要是对自己一点也不好,这样的上司有什么追随的必要呢?面临更好的选择,跳槽是人之常情。 大致确认了獭祭是真的完全没有和他人联系,似乎是真的被放养了,爱尔兰侧头,对上了女孩澄澈如婴儿,仿佛一眼能看进眼底的双眸。 獭祭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女性。但也因为是女性,有些时候她也无法逃脱性别带来的劣势。更何况她太过年轻,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总是会遭到看轻的。 爱尔兰心动归心动,话语间却依旧没有任何露骨的表示,反而回忆着当年皮斯科的叮嘱,像是长辈一样嘱咐道:“还有,你出任务的时候也太玩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给自己留退路啊。” 这是实话,同是杀手出身,爱尔兰也知道他们这些人天天出任务都是在悬崖走钢索,但像獭祭这样做任务跟赌狗一样押命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可是个手‘榴弹快丢脸上都敢开枪的狼灭。 对方态度非常友善,说教似乎也很有道理,獭祭听得相当认真,却也在这时候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不拼命会死的。” 爱尔兰在心中唾骂一声琴酒。人都是惜命的,逼着人当死士,也亏得碰上獭祭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就这样还老实打工。 此刻的男人给獭祭的感觉更像是曾经的宫野厚司,又像是以往见过的中年男人,话语中的关心不似做假。 她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上了慈爱,但没恶意,她便也没过多反抗。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看见了车窗反光中的自己,灵光一闪,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称为“讨好”的动作习惯是学习的谁。 一直被她当作妹妹,好好地按照所有人的要求悉心照顾的,宫野明美。 她的记忆力非常好,几乎可以回忆起每一次与女孩的会面。 她自以为贴心地替明美考虑,询问对方的意见,换来的总是这样湿漉漉的,带着试探的眼神,与感谢的话语。 她向来以长辈自居,但从未有过父母亲人,宫野夫妇对待她总是相敬如宾,即使观看资料,或是接触他人,所谓的亲人形象也一直是模糊的俯视视角。 所以她只会按照计算出来的最佳路线指导明美,将干涉包装在了自以为是的好意之下。 她忽视了她既不是对方真正的亲人,自己的身份也一直居于代号成员的高位,这种身份差异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更不是说不要紧张,明美就能真正忽视的。 哪怕对方表现得愿意相信她,愿意更多撒娇,那也不过是为了迎合上位者喜好而扮演出的at。 所谓的平等,其本身就是在不平等的情况下提出的。就如同与爱尔兰搭档,虽然代号成员地位相等,她作为支援更不会被放在下方,但客位本身就会带来压力,连她在有琴酒撑腰的情况下,光凭经验都能下意识做出迎合的行动,她怎么会怪孤苦无依,还被妹妹牵连的明美不愿意相信她的好意呢。 她这几天的展露,不只是因为爱尔兰喜欢这种身娇体弱的小白花,更是因为她看过太多次熟悉的反馈。 她早该想到的。獭祭懊恼地伸手弹了自己一个脑瓜崩,引得爱尔兰莫名奇妙看过来。 对话的时间,车已经开到了机场,男人停下车,又帮忙把小行李箱提了下去。 獭祭站在路边,这次没有拒绝男人的绅士行为,伸手接过行李箱,这才礼貌道谢。 有着牛魔王同款眉毛的男人难得没皱着眉头,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双手抱胸,道别道:“一路顺风,多保重。” 獭祭收拢了小心翼翼的表情,大方地向这位替她解决了大问题的男人拉出了粲然笑容:“保重。” 说完,女孩头也不回地融入了人流之中,动作干脆利落。 爱尔兰挥了挥手,目送獭祭干脆利落的消失后,这才拿出手机,一边让下属继续调查獭祭的信息,一边继续布置原先在美国暗中发展的事业,顺便抽空给因为开车耽误许久的女朋友发了两条消息。 女友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dadd我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不庆祝女朋友的升职,放’置p可是要生气的哦。”女人的调‘情的声音传来,娇滴滴的,听不出几分愤怒。 “抱歉,刚才有点事,在送一位朋友。”铁汉化作绕指柔,低声安慰
道。 女友很优秀,辛苦工作拿出漂亮的成果换取了更高的地位,爱尔兰由衷地替她开心。 只是听着女友露骨的话语,男人还是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装作严肃的样子开口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乱叫……” “是是是,您教训得是。”女友颇为熟练地打断施法,“总是这么爱说教,和我爸一模一样,下次叫你father好了!” “没大没小的,乱叫什么呢。”男人笑骂着,伸手点汽车,又用肩膀夹着手机,从手套箱中拿出平板,一心二用,等待发动的过程中一边和爱人聊天,一边将任务分配下去。 “一个二个都那么令人操心,真该好好教训一下。”男人同恋人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对哪方说的,只见他关闭平板,伸手揉了一把脸,又恢复成平时严肃的样子,开车开始新的工作。 希望接下来事情能顺利吧,无论是美国这边还是招募人手,又或者是被众人期待很久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