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王曼曼的炎症消失，眼科医院办理了手术手续后，当天上午就进了手术室。
王曼曼选择的手术方案叫做内路粘小管成形术。比之前的青光眼通用的小梁切开术安全性高很多，术后也不会形成增生的手术瘢痕，手术费用高出来一截，但也能叫人接受。
手术进行了四十分钟小时，过程十分顺利，术后当天就可以下床行走，但两周内不能洗脸，每隔半个小时要用特殊的眼药水滴眼，持续三天，之后每天固定滴眼药水六到八次，持续两周就可以恢复正常。
因为这个手术的部位特殊，钟明华坚持让王曼曼在医院卧床三天才回家，温晓晓自觉地负担起了照顾王曼曼的工作，让钟明华自觉地交出了这个月的工资，作为两位女士的营养费。
王曼曼的术后恢复期，王梓豪的抚养权案件再度陷入停滞，因为张秋发被重新收押，法院短期内无法到监狱开庭，唯一的办法是和张秋发签订放弃抚养权协议，钟明华询问了法院的工作安排，下午就请了假，坐上绿皮火车，晃荡了一晚上，去了位于青海省一隅的柴达木监狱。
刚一下车，钟明华就打了个哆嗦，冷的。
这里跟常年多雨湿润温暖的埕口不同，干燥，寒冷，紫外线强烈，空气仿佛也带着高原的寒气，吸一口气，肺子里好像吸进了一把松针，密密麻麻的泛疼。
钟明华不得不戴上了口罩，艰难地打听到了柴达木监狱。
这里的探视是需要预约的，并且一定要得到批准才可以，钟明华原本以为张秋发不会见他，没想到他很快就答应了这一次的碰面。
钟明华有些心理准备，去之前，在车站买了一点生活用品带了过去。
张秋发再度剃了头，青色的头皮上，几道长疤十分显眼，因不是重刑犯，他没有带脚镣，也只有两个狱警看守在两边的门口。
张秋发规规矩矩地打报告，解开手铐，等坐下来之后，张秋发明显的放松了很多。
他双手撑着玻璃，贴近透气口，小声笑道，“又见面了，小同志？搞到王曼曼了没有？”
钟明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递过去一张纸，“签了。”
张秋发看也不看，“十万，叫我签器官捐献我都签，你有么？你不就有张小白脸么？老子当初也是凭着脸把她泡到手的，嘿，你知道那时候，她可真嫩啊……”
钟明华努了努嘴，“放弃抚养权协议，签了对你没好处，但是不签对你有坏处。”
张秋发歪了歪头，“你威胁我？”
钟明华拿出一本证件，“我在干这个之前，是个律师。”
“撒个意思？”
“就是王曼曼束手无策的那套房子，我可以给她要回来一多半，甚至一整个的意思。”钟明华表情平静。
“你大概忘记了，你妈买的那套房子，是用王曼曼的钱买的，为了给她的孩子上学的时候有个好看点的户口，她忍着恶心叫你们抢走了十万块钱。十多年前的十万块钱……你们这的房价是多少钱来着？”
张秋发撇嘴冷笑，“你没有证据，你诈老子呢，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钟明华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你觉得叫她取得现金就没法子当证据？你还不知道吧，那钱是王曼曼从银行取出来的，她记得那些钱的冠号，取出来之后，他在那些钱的缝隙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这样摊开来看，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合上的时候，能看出来……”
钟明华拿出手机，将一张稍显模糊的照片拿了出来，“你们签约那天拍的照片，钱就放在桌面上，你看看，那名字、冠号清不清晰？”
张秋发脸色沉了下来，“贱女人。”
钟明华推出一另一张照片，是很破旧的母子两人的合影，妈妈穿着七十年代的的确良衬衣，孩子穿着一身改小的绿军装。
那是张秋发和他的母亲四十多年前的合影。
张秋发看到之后，瞳孔一缩。“你去我家做撒子？狗日的，你敢动我妈？！”
狱警呵斥了一声，“安静！”
张秋发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是！”随后，眼神怨毒地看着钟明华，“祸不及家人，你敢动我妈，我出去了就搞死你！”
钟明华笑了笑，“张秋发，你的母亲也姓张，对不对？你自小跟母亲长大，为了防止叔叔伯伯吃绝户，你天天跟流氓混，吓得那些亲戚不敢找你的麻烦，你想让你的儿子、你的妻子重复你的老路，孤儿寡母，带着一屁股债，受尽欺负长大，然后再当混混，再去坐牢，生一个孩子长大了好恨不得你去死？”
“我花了一百块钱买下的这张照片，是复制品，我跟你妈妈说，想凑集一百张跨越一百年的母子合影，你母亲就把这张照片给我了，但是叫我没想到的是，她还给了我另外一张母子俩的合影。”
钟明华拿出了最后一张照片，是十五年前的王曼曼，和刚刚满一岁的王梓豪。
“她跟我说，这是她的儿媳妇和孙子，她孙子学习很好，将来会很有出息。”
张秋发双眼红得吓人，死死地瞪着钟明华。
钟明华语气堪称温和
地对张秋发说，“王梓豪曾经跟你说过吧，他将来想要参军，保家卫国。你应该知道吧，家里三代以内有亲属坐过牢的，孩子是不能参军的。”
张秋发签过字之后，钟明华将给张秋发购买的生活用品交给了狱警，查验过后就会发给他，临走前，他又给张秋发的监狱一卡通里充了一千块钱。
张秋发原本的刑期就将近十年，再加上即将定罪的敲诈勒索罪，恐怕要把二十年有期徒刑坐满才能获得释放。
等他再从监狱里释放出来的时候，钟明华都快要退休了，张秋发比王曼曼大十几岁，按照他现在的年龄来说，张秋发能不能从监狱里活着出来都难说。
这恐怕是钟明华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张秋发了，他的妈妈虽然泼辣不讲理，但爱子之心拳拳，可那个老太太自己的健康和生活都很难，想要山长水远地去见儿子一面，也是千难万难。
这母子两个坑害了别人的一生，自己的一生也毁了大半，也算是一种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