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把人家放到地下车,自己跑出去抓贼?”援助中心大厅里,温晓晓听得一脸呆滞,忍不住问道。
钟明华老实点头,“后背还挨了一棍子,现在还疼呢。”
温晓晓仰天长叹,“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些直男只能孤单终老了,大哥,你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不吃,你把饭倒了非要自己做啊!”
钟明华满脸纠结,“我这不想着表现表现,叫人家有点好感,谁知道直接炸了雷区啊。”
温晓晓好奇追问,“什么雷区?”
“……反正就是适得其反了,结果你也看到了,现在除了朋友圈点赞,毫无往来了。”钟明华举起手机,给温晓晓看自己的朋友圈。
温晓晓笑得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小钟哥,我还以为大学霸就连耍朋友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没想到居然是个弟弟呀!”
翟秀兰恰好路过,投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人家爸妈跟我说,以后直接介绍三十来岁的,太小的不看了,不稳重!你呀你,到底把我的招牌砸了!”
“翟姐我错了!”钟明华一缩脖子,可怜兮兮地说,“所以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合适?或者说,这分扣在哪了?”
“判了死刑,也得叫死刑犯死个明白吧。”
温晓晓轻咳一声,“行吧,看在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因为她那个时候很害怕,所以你压根不应该跑出去,直接拍照报警,然后带着人家呆在安全的地方才对吧,退一万步,你非要追人,也先把人家女娃送到楼上再说嘛!”
“哦……原来是这样,是我没考虑周到了。”钟明华挠了挠后脑勺,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嘶”了一声。
“你这呀,就叫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再有这机会的时候,长点记性吧!”温晓晓拍了拍钟明华的肩膀,垂在桌下的手腕拎出来一个包装袋,“喏,跟那双划破了的鞋子一样的款式,换上跟人家道个歉,看看还能不能挽回吧。”
“你也是,人家都给你买球鞋了,你怎么不得给买条手链表示一下诚意啊,小气鬼。”温晓晓嘟嘟囔地说。
钟明华想说倒是想买了,工资还了大半给温晓晓,好不容易才还完,哪还有钱去买手链啊,不过温晓晓也是好意,他咬了咬牙,晚上下班还是去金店,给徐崃买了一条细细的锁骨链,听店员介绍小姑娘都很喜欢这一款,才下定决心买了下来。
这一回,钟明华主动约了徐崃。
徐崃有点意外,但听钟明华语气端正,态度诚恳,还是下了楼,俩人在徐崃家小区楼下见了一面。
时间不早,徐崃穿着长裙,散着头发,披着一件薄外套,微风中看着有些单薄。
钟明华忙迎了上去,“你别往外头走了,风挺大的。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道个歉的。”
说完,钟明华郑重地说道,“抱歉,我左思右想,终于想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给你带来了一些不好的体验,希望你能原谅我。”
徐崃摇摇头,“没什么的,你没有做错的事情,我们两个只是不太合适而已。往后,就做朋友吧,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当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接跟我说就好。”钟明华将盒子交给徐崃,憨厚一笑,“还有,这是我的赔罪礼物,你收下吧。”
徐崃有些迟疑。
“不用了……”
钟明华把盒子塞进徐崃的手里,“收下吧,收下礼物就得原谅我了哈。”
徐崃忍不住笑了一下,抿唇点点头,轻声道,“从朋友做起,我想大家都会更加放松的,往后怎么样,往后再说,好不好?”
钟明华也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好。”
小钟同学的第一次情感体验,就这样轻飘飘地开始,又似有似无地结束了。
徐崃倒是真的说到做到,经常跟钟明华聊聊天,像她说的一样,这么自然地相处,果然舒服多了。
钟明华心中别扭了几天,心态也就顺了过来,坦然接受了自己的第一次失败,生活又回归了平淡不惊的状态。
十月份末,小钟收到了第二个有些特殊的援助申请。
申请人叫做王梓豪,尚未成年,因涉及到团伙盗窃,且犯罪数额较大,已经被公安机关抓捕归案,因为家庭贫困无法聘请律师,公安机关通知了援助中心为王梓豪指定辩护人。
而这个王梓豪不是别人,正是钟明华相亲的时候后头给了他一闷棍的那位。
钟明华看着手上的申请资料,神情有些尴尬。
“这个案子,我是当事人,您儿子盗窃的最后一辆车正是我朋友的车,我曾经到公安局指认过他,要不,我还是规避吧,翟姐,您帮我受理一下行嘛?”
翟秀兰看了看局促地坐在凳子上,脸色苍白憔悴的女人,又看了看申请资料,温声问道,“你是王梓豪的母亲?孩子随你姓?”
女人点点头,焦虑地绞着手指,“是,我跟前夫,离婚了,孩子跟我,我带了户口本……”
翟秀兰给她倒了杯水,“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喝杯水缓一缓神,别紧张,小钟
,你跟我过来一趟。”
钟明华紧抿着嘴站了起来,绕过女人,跟翟秀兰到了一边的办公室。
“小钟,你有情绪?”
钟明华脸色不大好,但还是点了点头,扭过身去,把衣服掀开一角。
一大片青紫色的淤痕从钟明华的肩膀上斜插而过,望之可怖。
“翟姐,我以前也处理过未成年人犯罪的案子,有的孩子很可怜,但是有的孩子……真的不值得同情,我这道伤去看了,医生说就是奔着我的头来的,但是他个子矮,没有够到,就打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去公安局指认他的时候,他对着我破口大骂,对着所有人骂,说出来以后要叫我们都后悔……我不怕他报复,但我觉得,如果我们帮了他,争取了减刑,他出来之后真的会悔过吗?如果他真的再次犯罪,对他妈妈、对所有人来说,都并不是一件好事,相反,让他好好改造几年,反而有可能改过自新。”
钟明华坦率地说。
翟秀兰被钟明华的坦诚触动,严厉的神情稍缓,她指了指一侧的墙壁,问道,“钟明华,你还记得你的职责吗?”
钟明华侧头望去,墙壁上是一面半人高的警徽,下撰八个大字:依法行政公正司法。
翟秀兰拍了拍钟明华的肩膀,“当姐没学过规避制度?你这种情况,可算不上需要回避。洗把脸,去把你的职责完成,至于那个申请人的命运,你可以怜悯,可以痛恨,但那是下班之后的事情,在工作时间,你代表的不是你个人,不要违背你的天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