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幸福还是不幸

运动会结束后,同学们期盼已久的国庆假期终于到来。

坐车回家的路上,快到明水镇了,张榕再一次看到了前世她和张梅遭遇车祸的地方,每次经过这里她总是心绪难平,忍不住想张梅是不是活下来了,如果张梅活下来了,她会继续她的读研路,然后可能会继续读硕士、博士,张梅好像天生就是为学习而生,她有着张榕没有的天赋和毅力,她冷静理智,她会规划好她的人生。张榕羡慕这样优秀的张梅,也曾因此不愿与张梅亲近,厌恶别人拿她和张梅比较,她处处比不过张梅,她只能逃离,躲在角落里,她顾影自怜,自怨自艾。没想到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多年前,她再一次面对优秀的张梅,她知道自己又要经历那些不开心的过往,命运就是这样残忍,该承受的怎么都躲不掉。

回到家,张榕看到李惠在厨房忙碌,和李惠打招呼之后张榕背着包回了房间。打开房门,张榕就看到了张梅的身影,张梅背对着她,坐在桌前认真学习。张榕走进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她走到自己的床边,把包拿下来放在床上,张梅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着张榕,张榕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张梅语气淡淡的说:“姐,你回来了。”张榕轻声应了一声。张梅回过头去继续写作业,过了一会又说:“姐,高中学习很累吧?我看你好像都瘦了。”张榕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腿,没觉得自己哪里瘦了,她答了一句:“还好。”张梅没再说话,张榕也沉默着。坐了几分钟后,张榕从包里拿出数学课本和练习册,坐到张梅的另一侧,也开始写作业。张榕心里有些失落,张梅天赋高,还总是这么自律,她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

吃晚饭时李惠也说张榕瘦了,问张榕是不是学习太累了,张榕摇了摇头没说话。张宗利又一次说张榕以后考不上清华北大,现在上学就是浪费钱,他可供不起。李惠冷着脸说:“你供不起,我供。”张榕继续保持沉默,张梅也没说话。晚饭后,张榕对李惠说她想出去散步休息一会儿,李惠说别走太远。张榕出门下楼,慢步走到附近的小广场。广场的角落有个篮球场,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在打篮球。空旷的广场上只有几个人正在散步,没有广场舞大妈,没有喧嚣的音响,没有滑板少年,没有快速移动的身影。张榕低着头沿着广场走了一会儿,直到听到紧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她吓得急忙回头看去,却看到了李惠。

李惠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张榕身边,张榕看着李惠,突然感觉心如刀绞,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哭,也许是张宗利的话又一次打击到了她,也许是李惠一直认为张宗利是对的,不考虑她的感受,也许是她总是比不过张梅,她心里的自卑绝望已经将她吞噬,也许是前世李惠的结局太过凄惨,她却无力阻止悲剧可能再次发生,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之后,她活得太累了,她的心里有太多的压力和委屈。李惠也看着张榕,过了一会,李惠才开口打破沉默,“你爸说的话又让你不高兴了吧,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嘴硬心软,说话难听,你……”张榕失望的摇了摇头,打断了李惠说过很多次的话,“妈,你哪里都好,只有一点,眼光不好。”李惠听了这话皱起眉头。没等李惠替张宗利辩解,张榕又平静的说:“为什么你不能考虑一下我和张梅的感受?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你觉得我们以后会正常吗?”李惠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你爸就是这样一个人了,你让他改他也改不了了……”张榕再次摇了摇头,终于说出掩藏在心底多年的心里话,“你们离婚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和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你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本质,他的人品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张榕看着李惠的表情,没再说下去,她知道李惠很可能从来没有想过离婚,在李惠眼里,张宗利的缺点都是小缺点、坏习惯,不是人品问题。李惠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明白,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爸也没你想得那么坏。”张榕面无表情,语气冷静的说:“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怕以后你承受不住。”可是说完这句话后,张榕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一颗接着一颗,张榕咬着牙,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惠,李惠抬起手给张榕擦了擦眼泪,说:“回家吧。这些事等我考虑好再说。”张榕跟在李惠身后回了家,一路无言。

张宗利懒散的半躺半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传来吵闹的枪炮轰炸声,张宗利转过头看了一眼刚进门的李惠和张榕,又继续看电视。李惠对张榕说了句早点睡觉就回了卧室,张榕也回了房间,开门后看到的又是同样的场景,张梅在学习。张榕没和张梅打招呼,直接忽视张梅走过去躺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张梅问:“这才几点就睡觉?你不洗澡了?”张榕没应声。张梅转过身看向张榕,此时张榕也在看着张梅,张梅说:“姐,你开心一点啊,好不容易放假了,好好玩几天嘛。”张榕问张梅:“你喜欢这个家吗?”张梅摇头,“不喜欢。”停顿了一下,张梅又说:“可是我们没得选择啊。不管喜欢不喜欢,这个家就是我们的家。”张榕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离婚?”张梅说:“无所谓,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又管不了。”张榕还想再问什么,张梅继续说:“姐,你没必要想这么多,他们过他们的生活,以后我们过我们自己的生活,谁也不干涉谁不是挺好?”张榕做不到张梅这般冷静的思考,她的思绪已是一团乱麻。张梅见张榕没再开口,转过身去继续认真学习。张榕就这样躺在床上,脑海中考虑着各种未知的可能,不知何时睡着了。

假期几天张榕联系林菲和谢思丹见了面,张榕还在林菲家住了一晚,林菲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林菲是独生女,备受父母宠爱,一家三口很幸福,其实幸福的背后也有心酸,因为林菲妈妈没能生二胎,而林菲的奶奶只有两个女儿和林菲爸爸这一个儿子,林菲的奶奶觉得没有孙子林家已经绝后,林菲的奶奶对林菲妈妈态度极其恶劣,多年来各种刁难,林菲妈妈受了很多委屈,林菲的奶奶几年前开始生病,林菲妈妈小心伺候着,还是换不来老太太一个好脸色,直到去年林菲的奶奶去世,林菲心里竟然觉得开心,仿佛看到恶毒的王后自己吃了毒苹果死了,白雪公主终于不会再受迫害,可以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林菲说她有时候也会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家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林菲鼓励张榕说,阴霾总有消散的一天,你的苦难会有人懂,你的付出会有回报。

假期之后回到学校,两天之后就迎来了高一第一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如果没有假期,月考应该在国庆期间。因为是第一次比较正式的考试,张榕的几个室友都在用功复习,其实只有一个月的学习内容,这次考试主要是检验同学们的适应能力和学习态度。考场安排是按照中考成绩排列,一个考场0人,林莹和陈燕的考场在1班,顾泽和张榕在2班,肖灵在3班,林晓晴和路杰在班,赵昱铭在5班,秦雪薇和孙璐在6班,魏心雨、程远、周斌在班……

考试期间张榕和肖灵结伴而行,有两次考试结束后,张榕从2班出来正好看到赵昱铭站在走廊上,等到肖灵从3班出来,顾泽也从2班出来,赵昱铭和顾泽一起走,张榕就放慢速度,和肖灵手挽着手走在赵昱铭和顾泽的身后,身边都是各个考场走出来的同学,大多数都在讨论试卷上的题目,周围一片喧嚣,赵昱铭和顾泽也在说着什么,张榕没法听清。肖灵也和张榕讨论着试题,倒是顾泽听到了肖灵的声音,回头看见了她们,问她们考得怎么样,肖灵说一塌糊涂,张榕说就那样吧,顾泽说你俩可别谦虚。赵昱铭也回头看她们,肖灵问赵昱铭考得怎么样,赵昱铭说还行,会的不保证能做对,不会的就随便蒙个答案。张榕听了忍不住笑了,肖灵也笑。赵昱铭轻松的语气和微笑让张榕觉得考试的紧张都不见了,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一句话、一个笑容就能给别人带来温暖和治愈,他就像一道光,在黑夜中降临。

月考的试卷陆续发下来,终于到了成绩揭晓的时刻,晚自习前,班长顾泽把成绩单贴在了黑板旁边的墙上,同学们蜂拥而上看成绩单。张榕没有凑热闹,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打算等到同学们看完了再去,她不喜欢热闹和拥挤。陈鑫和路杰都去了,周婷和张榕一样在座位上坐着没动。周婷问张榕:“你怎么不去看成绩?”张榕说:“等会再去。”周婷说:“你肯定是前几名,我要是能和你一样,我早冲过去看了,我的成绩,唉,我都不想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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