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喻曾在凡间救过一只小鸟,而它却在她采药时,疯了一般追着她啄。
直到把它轰走之后,她才发现身后的草地里,原来竟藏着一个不易察觉的陷阱。
时隔多年,霜喻已不记得那只小鸟的模样。
可她仍记得那种空落落的感觉。
如今,类似的事情又在上演。
这条龙方才挟持受伤的她一路飙到温泉,几乎将她的魂魄震出躯壳。
她原以为他又在发狂,可他在看到她肩上伤口痊愈后,便转身离开。
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带她来温泉疗伤而已。
这让她之前怒气冲冲的样子突然变得可笑。
霜喻无法容忍他顶着她的误会,不声不吭从她眼前消失。
但她没有料到,向来骄傲的神龙竟会因为她的一声大喝,而真的停下。
此时,他的瞳光仿佛融化在水中,因他回首的动作,顺着涟漪向岸边扩散。
四下里异常安静,霜喻甚至能听到,水上气泡一个接着一个轻轻炸裂的声音。
她忽然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喊住他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何况,他虽然帮她治好肩上的伤,但这并不足以抵消他之前戏弄她的诸般举动。
她是留住了他的步伐,却完全没想好下面该说什么才妥当,正迫切需要一个借口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霜喻将指尖在掌心抵了又抵,硬着头皮替自己圆场,“你还没把从我这里偷走的发束还给我。”
龙脑袋在调转途中蓦地顿住。
霜喻分明看到,他眼眸里的光芒黯了一瞬。
可她只是向他讨要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又有什么好失落的?
她困惑时,涟漪已载着蓝色月光荡向岸边,一触到沙石却又旋即消散。
而神龙在水中徐徐收回目光,看上去已恢复如常。
霜喻默默松了口气。
她这随机应变的法子算不得高明,却轻而易举让他分了心。
只是她刚来得及在心底谢天谢地,便看到泉面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
神龙一会将尾尖卷起,一会将爪子抬高,雪色龙躯在水下流转。
但凡他动静稍大些,龙躯的一部分便会浮上水面,继而暴露出那些依然狰狞的伤口。
霜喻稍稍皱眉。
这座温泉并没有像治好她那样,干脆利落地抹去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神龙仍在水中不懈推开波浪,似乎是想翻出她的发束还给她,可他却迟迟找不出那东西所在,唯有视线一次又一次不可避免地扫过遍体鳞伤。
水面愈发动荡,而这条本已平静下来的龙,开始从喉咙里逸出断断续续的哀婉低吟。
与此同时,温泉上空的清气与他共鸣,发出近似呜咽的声响,在岩壁之间徘徊不散。
霜喻只是站在岸边目睹这一切,就已经后悔了。
这一日她经历良多,捱过他发狂,守过他昏迷,见过他逃避……她早已没那么介意被他偷走头发的事情。
她故意向他讨回发束,只不过是为了帮自己化解一时尴尬,却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反正,她被削断的头发迟早会重新长长。
又不像他后脑上秃掉的地方,是被他连血带肉硬生生扯出来的。
现在龙鬃泡在水里,全都湿漉漉地塌下来,那一块稀疏之处便显得格外刺眼。
他却顾不上后脑这一处疤,只是不断被那些露出水面的伤口刺激到,牵动整座温泉回荡着悲戚之声。
霜喻想让他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