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起顺是老牌饭馆,以涮羊肉驰名全国,当然不及首都的东来顺,但在津门这里,却是数一数二的;鸿起顺是旧有的名字,这会儿叫红旗饭馆。
一行九个人走进饭馆,要了一个16寸的铜火锅,白菜、粉丝、冬瓜各自点了几份,然后就是羊肉:“十斤吧,先来十斤。”
王万重吓一跳,“小小,太多了!”
“没事,你别管了,暂时就这些,不够我们再要。哦,还有白酒,店里有茅台吗?”
回答是没有,只有西凤和汾酒,卢利点了一瓶,给几个孩子点了山海关汽水,很快的,羊肉和蔬菜上齐,火锅里的水也开始沸腾了:“婶儿,两个妹妹,别客气啊,你们离我远,让你妈妈帮着下肉,王叔,动筷啊!”
“好嘞,”众人抄起筷子,夹起一条条的羊肉条送进锅里,然后在沸水里涮几下,立刻捞出——这时候的涮羊肉才真配得上一个涮字,绝非后世那样,那不是涮,而是煮!这当然是因为羊肉的质量非常之好,真正意义上的又鲜又嫩,能闻到强烈的膻味,吃到嘴里,怎一个爽字了得!
王万重家庭条件不太好,卢利是知道的,今天特意请他们出来,一则是感谢,二来也带他们解解馋,果然,几个孩子尝了一口,就都停不下来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桌上的酱料和辣椒油就不够了,又不好意思张口再要,还好,卢利一直注意着,急忙又要了几份,三兄弟再不客气,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卢利给王万重倒上一杯汾酒,自己则要了一杯水陪着:“小小,……”
“别,别说!”卢利笑呵呵的阻止了他:“今后还可能得麻烦王叔您呢,请您吃顿饭算什么的?对了,如果下一次去,那边又得换人了吧?”
“可能是,”王万重笑道:“外院那边和市府那边,有些人眼珠子都蓝了,就盯着你这边的情况了,老高和老李是肯定不能再跟着你一起出去了,最起码,短时间内不行;特别是老高那边,外院那,英语系的人还少一点,可能等几次就轮到他了,老高那边可不行,他们那边人太多,再想轮到他,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王叔,你们那呢?没有什么声音吧?”
王万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其实,也有,不过上一次你弄回来的彩电,虽然是不多吧,局里留下一台,剩下的三台给大家分了,还算好一点。毕竟,我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跟在你身边,除了一台彩电,什么也没有捞着,现在他们也有了,还争什么?”
“你有机会和他们说一声,最多一年,香江那边的家电生产线一定有产品下线,到时候,不但是彩电,还有冰箱、洗衣机什么的,而且这一次,不再是抓阄,而是敞开了供应,不要票,谁有钱谁就能买回家!”
“嗯,我知道。”
“哦,提前告诉他们,洗衣机就罢了,冰箱可贵,和彩电的价格差不多,想买的话,等有机会,你把人数统计一下,我好备货、发货。”
“小小,真的能敞开供应?有钱就随便买?”
“要说全津门,那是瞎话,但要说一个机关或者部门,应该不成问题。”
“行,最晚春节前,我把这个事和大家说一声。”
两个人边吃边聊,不觉时间飞快,到下午三点多,众人酒足饭饱,带着惬意的神情,走出饭馆,这一顿饭花了100多近200块钱,赵婶还很觉得过意不去:“太贵了,小小,你太破费了!”
卢利和王万重相视一笑,要是给她知道,卢利在香江请华新社的那些日子大三元吃饭,一顿饭就花掉了,000多港币,她得有什么反应呢?
送别了一家人,卢利和王万重订下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李冰踏上归途;顺着多伦道的一条长长的下坡道时,根本不用骑行,车子跑得飞快,快到百货大楼时,卢利放慢了车速:“丫头,咱们去邮局看看?”
“干嘛呀,你还想买邮票?”
“去看看嘛,有好的就买,没有就算——对了,你现在还玩儿邮票吗?”
“嗯,不太玩儿了。”李冰小小声的说道。
卢利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是三分钟热度,什么嘛,说好了是你收藏的,现在倒成了我的事情了。”
“对不起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小冰,我不会对你生气的,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什么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说好听一点是没心没肺,说难听一点就是没有长性,对什么都不求甚解,现在还不是问题,以后呢?”卢利说着,干脆下了车,两个人推车前进,说道:“你想想,等到日后,我的生意可能会做得很大,身边也会有很多很多人,这其中,我最信任的人可能就是你,偏偏你是个干啥啥不行的,别人糊弄你你都不知道,又怎么办?”
“没心没肺还是好听的啊?”
卢利为之气结,合着我说了半天,你就听见这句话了?看他脸色发黑,李冰急忙说道:“你别生气,我还小嘛!等过几年,我可能就好了呢?”
卢利无奈的点点头,在小丫头的头上揉了一把,李冰眯起眼睛,喜滋滋的笑着,她最喜欢卢利用这种满是爱意的动作和她亲昵,感觉心脏都要融化了!
“我们不去邮局了,进百货大楼溜一圈,怎么样?”
“好啊好啊,”女性对于逛商场的热情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李冰听到他的建议,立刻欢快的笑了起来。
两个人把自行车放好,走进百货大楼,信马由缰的转了起来,一楼是糖果、服装等部门,二楼是以床上用品和布料为主,然后是二楼半,这是百货大楼特别奇特的一个地方,从二楼走上去,比正常楼层间的台阶少得多,其实就是三楼,但因为相隔二楼很近,所以津门人习惯性的称其为二楼半。
二楼半售卖的东西也很特殊,都是委托商店——委托商店有点类似于当铺,不同的是,都是死当,主人家都不要的东西,摆在这里售卖,很多东西都是市面上非常少见的,如解放前的裘皮大衣、产自国外的大座钟、樟木箱子,总之都是二手货,但虽然是二手货,价格却一点都不便宜,一块二手的梅花手表,要卖500多元,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因此,来这里的,多是闲逛,然后开开眼,真正舍得花钱的,十中无一。
委托商店所在的二楼半非常清静,根本看不见有客人,更不用提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了,两个人溜达到一处柜台前,低头看看,是一个打开的小小皮包,里面摆放着一整套的工具,从四寸的小扳手,到从细到粗,不同尺寸的内六角扳手,再到一整套的套管扳手,还有一个手柄,一应俱全。
卢利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的产品,但只看工具上那被擦洗过后,呈现出来的哑光色泽,立刻就喜欢上了——他前世在工厂工作多年,对于这种工具有着天然的喜爱:“叔叔,这套工具能给我看看吗?”
“好,”售货员拿出皮包,放在玻璃柜台上,卢利把拉锁拉上,拿在手中看看,上面是一溜外语,德的,不用问,这可能是跟着某个机械设备一起运到国内来的,然后被什么人将这套工具拿出来售卖了;再度打开小包,取出最细的一根内六角扳手,这是1毫米的,但是在工厂里,习惯以米来称呼;扳手呈十字形,而非常见的l型,这是使用上就更加方便和舒适了。“多少钱啊?”
“35。”
太便宜了!卢利二话不说,立刻掏出几张大团结:“我要了。”
售货员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孩子身上会带着这么多钱,看了他一眼,收起了钞票。很快的,两个人拿回找零的钞票,拎起小包,又转悠了起来,“你买这个干什么?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啊?”
“都是工厂中会使用到的工具,特别好使,而且,我喜欢这玩意。”
两个人溜达了一圈,站到钟表柜台前,一座足有2米高的大座钟放在柜台后面,擦洗得干干净净,木制的外壳竟是真正的红木制作的!把里面的东西都掏空,仅凭这个巨大的红木外壳,就能卖上个一两千块,这还是现在的价格,要是放到后世,……好吧,在后世,这样的大座钟,你连见都见不到。
看看下面挂着的标牌,李冰吓一跳:“小小,卖三千多块呢!”
“不新鲜,更好的座钟,卖好几万、十好几万的都有呢。”
“这位小朋友的话倒是说着了。”柜台后的一个男子笑呵呵的说道:“在亨得利,有一座镇店之宝,也是这样一个大座钟,据说是当年,英国人送给袁大总统的,后来被寒云公子带出了首都,到了津门,之后家道中落,这座大钟被亨得利以500大洋收了过去,一直流传至今。”
“真了不起。”
“小小,寒云是谁啊?”李冰好奇的问道。
“是袁大总统的二公子,叫袁克,著名才子、法家,大收藏家,要说华国近现代历史上的收藏家,只有两个半人,一个是袁克先生,一个是张丛碧伯驹先生,还有半个,说法不一,有说是适之先生,有说王畅安世襄先生。”卢利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不过要说起收藏,寒云先生和丛碧先生,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师级人物!我就说一个事吧,李白,你知道吗?苏东坡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李冰想了想,说道:“苏东坡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