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数无语,李偲狠心大步走出了楼梯间。她心已经被搅乱,资料也是看不进了,索性走到办公室外,靠着栏杆,看着一楼来来回回的人发呆。过不久,易数也走了出来,远远站在她身后,不说话,她也没有转头理会,任他站着。
“易数。”
李偲循着声音,看到了依旧风姿绰约拎着点心盒子的易太太-闵雯琴,心里一惊又慌忙看向身后的易数,他看着闵雯琴面无表情地问,“你来干什么?”
“小慈来了,晚上一起去我姑妈家吃饭吧。我顺便买了些你喜欢吃的点心给你。”说完她看向僵在原地恨不能消失的李偲:“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到李小姐了。”她站在易数身边,依然美依然端庄高贵,她笑意盈盈,门牙白得发亮,唇色依然嚣张。
易数上前拉着闵雯琴往他的办公室走,边走边问:“你把小慈也喊来干嘛……”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景,李偲的心里已经乱得如同理不清的耳机线了,这轩麻线能不能拼命撕扯出一个平静的心电图来?
办公室的格子间里,趴着午睡的新同事们,没睡的也在懒洋洋翻着网页打发时间。只有她,一直紧绷着脸,僵在座位上,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闵雯琴的话,她的表情,他的动作,他们的背影。9月初秋,依然是夏天的光景,她却冷得手指麻木,冷得可以凉了握在手里滚烫的茶杯。小慈,闵雯琴,易数,姑妈,吃晚饭,点心……这些词语一下一下地在脑子里跳,她无助地窝在椅子里等着心情平静,等着培训资料上一堆一堆的专业术语挤走刚才的那些词,只是最终等来的是闵雯琴跟她的谈话——不知何时闵雯琴已经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静静看着李偲仿佛知道她一定看得见她一样。她示意李偲出来有话想谈,李偲虽然不想见她但更不想她走进办公室惊扰到新同事。
几分钟后,一楼的花坛边,俩女人开始了第一次谈话。
“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还有什么要问?”李偲开的头。
“李小姐年纪轻轻又长得这么漂亮,哦,家境也好的,应该很多人追吧?可是你却心甘情愿替我照顾我家先生,牺牲还真是挺大的。又或者,他给你什么利益了吗?”闵雯琴看着来往的人流慢悠悠地说出这话。
“利益?”李偲看着她。
“他看起来是很年轻的,是吧?那还不是因为家里人照顾的好。哦对了,你知道我们有个15岁的女儿吧?他今年都0,我也39了。哎,人都会老,每一个老去的人都曾年轻。他吸引你的东西,你以后可以在其他人身上找到,不必这么鼠目寸光急着把自己献出去。”
“0?他说他只比我大10岁,35.还有!请不要用‘献出去’这个词。这里面不存在任何利益交换,不管你信不信。”谎言被挑破令人更加难堪,即使已经拥有一个难堪的身份。
“哦……男人为了得到想要的女人会撒谎,女人为了引起男人的注意喜欢说反话,甚至反其道而行之。李小姐你对后者如何看的?”
“不了解,没看法。”话已至此,说话就是浪费时间,李偲径直走向公司大门,背后是闵雯琴的喊话——“女人绝望的时候总是会不顾一切来争取,任何阶段的女人都是这样。”阳光下,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依旧闪耀比她白森森地牙齿更让人不舒服。
整个下午李偲都惶惶然,临近下班时才突然想起了博士哥,心一横,直接发了条短信给他——“钱伍明,下班一起去吃饭吧。”
6点公司门口,李偲遇见了有些紧张的博士哥钱伍明,还有等着易数的闵雯琴,充当闵女士司机的依然是苹果。正欲避开她们,却听见身后传来易数的声音——“偲偲……”,迟疑了片刻,她索性主动挽起钱伍明的胳膊回头对着易数官方十足的微笑道,“易总好。”还没来得及细研易数脸上的表情,闵雯琴已经走过来挽住了易数对着她微笑,她讨厌这微笑,拉着钱伍明低头走开,不想看易数的脸。
李偲和钱伍明的第一次约会就这么开始了。晚餐的时间,李偲一直在不停地说,说她的大学,说工作,说到最后,她开始搬出妖精的故事,大头的故事,看起来兴奋极了,开心极了,其实是害怕极了,害怕停下来的每一秒都要去猜想那一桌家庭晚宴的情景,去痛苦他人的天伦之乐,就这样笑着聊着,直到站在自家的楼下和钱伍明挥手告别之后,才卸掉那虚伪的快乐。这样的开始也许对钱伍明来说是不公平的,但对于她来说,是必须。这是当时她能触手可及的一根救命稻草,就算会把他扯断也要抓住他。这一点和易数还是挺像的,不是吗?
第二天起床,李偲和博士哥恋爱的消息就已经传到爸妈的耳朵里。妈妈急切地想今晚就请钱伍明来家里吃晚饭,她端着酸奶杯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看着爸爸,爸爸笑笑:“不急啦,过阵子吧。”
如果忘记他是一项工作的话,绝对不会比跟着同侪开始新的工作容易。她已经可能再跳槽了,当然,她更不可能要父亲来出面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她只有应战。
李偲奔跑着给总经办送材料的时候,易数冷不防跳出来拉着她去楼梯间开始质问她的见异思迁。
“昨天那人是谁?”易数冷着脸,语气十分生气。
“我还要工作,送去给田总的调查表格可耽误不起。”她扬扬手里的件,面无表情说完转身就走。易数打掉她手里的件死死拉住她,皱着的眉头,似乎还是李偲的男友,似乎他还可以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生气。
“易先生,您以为您还有资格生气吗?您还好意思在这和我拉拉扯扯!要不您找我爸爸讲清楚?他同意您这么做,您就继续?!”
“我会处理好这一切,我承诺的我会去做。”易数平息了自己刚才的怒气,质问变解释。
“你知道你老婆跟我说什么吗?说我故意跟你分开就是为了让你更加抓紧我,她说我虚伪,拜金,你给了我什么好处。如果我还盼着你去处理你和她之间的关系,那我就真成了她说的这样的人了。你已经成为让我拥有美好生活的障碍了,你应该离开我。我还想保护我自己。”
“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不应该由她来评价!”
“可是世人都和她一样看我!”
两人都不再说话,僵持了许久,易数弯腰捡起那些材料,仔细地拍去纸张的灰,交到李偲手里,“如果你想好了要离开,我不会为难你。”说完一骑绝尘。
想,是一切烦恼的源头,做,是打消疑问的办法。她所能做的就是把伤心把不舍溺死在电影里,晚餐里,鲜花里,公园里。也许,不是每一段恋情的从一开始就都是顺畅的,也许,一开始就异常用力的感情可以换来更加美好的结局,也许,钱伍明是更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