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真的入了迷，连来人的问话都没听到。一页接着一页，那夕阳也被翻进了黑夜里。
终于，夕阳已尽，少年难以看清上的字迹与图画，从入迷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合上页，正欲伸个懒腰。
“哎，别合上啊！这页我还没看完呢！”
“扑通”
突如其来的声音近在耳边，将少年惊得扑倒在了船舱里，底下的舢板早被拆了，全是细碎石头，磕的生疼。
也难怪少年如此害怕，毕竟神仙鬼怪的看多了，总会臆想翩翩，加之天色将暗，谁知是不是那鬼怪来害人了。
“小朋友，这借我几天，可不可以啊？”
少年这回听得清楚，鬼怪可不会问他借，加之微光中看清了轮廓，这分明是个人啊。
当下怒从心起，也顾不上“小朋友”这种怪异的称呼是何处的方言，呼的一下站起身来，劈手夺了不知何时被拿走的《神仙传》。
“你这怪人，谁要借给你。”
“不借我也行，但你得告诉我，这你从何处得来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
其实这原本是船老大从商国贩来的货物，船老大见少年伶俐聪明，便送了一本给他。
说起籍，自商国天机院发明造纸印刷术以来，这种便宜、轻便、实用的纸张，便彻底取代了繁重的竹简、昂贵的丝帛，使得原先许多只能靠口述和小范围传播的知识，人人皆可学习。然而与商国的自由印刷与传播不同，璄国对于纸张管控严格，大多被朝廷用来拓印各种律法典籍，用以教化民众，即使是外流的纸张，也不敢明目张胆用于商业贩卖。何况《神仙传》这类怪力乱神的籍更是属于禁，若被人告于官府，少不了杖责和赎罚罪，前者皮肉受创，后者金钱受损。但物以稀为贵，加上对知识的追求，使得即使风险再大，璄国国内士人对于各种编外籍仍是趋之若鹜，有些籍更是千金难求，因此各种走私籍的人和团伙便应运而生了。当然了，船老大的业务不仅仅是卖，他还是一个常年混迹于尽河之上的强盗、奴隶贩子，而这些在璄国都是足以株连，乃至车裂的大罪。
所以少年被这人问及的来历时，恼羞成怒也好，虚心作祟也罢，是绝不会告诉这人的来历。
虽然屡次被拒绝，但这人似乎不打算就此罢手。
“那我拿其他与你交换这本《神仙传》，如何啊！？”
这人的提议让少年意动不已，《神仙传》早已看完，若是有值得一看的神仙故事，这笔买卖值得一做。
“你有何籍能与我交换？”
“你且等我找上一找。”
趁这人在怀里找之际，少年黑狗儿才借着仅剩的余光打量起眼前的“怪人”。
宽肩长臂，手指细长，一身湖绿的衣衫看不出是何布料，但就这从未见过的样式，想必是价值不菲。
未配冠，未插簪，头发仅束在脑后，应不是官宦一流。
虽光线太暗，面容瞧不真切，但却觉得不食烟火，气质出尘，少年看得有些自惭形秽，想着《神仙传》中的神仙怕就是如此吧。
“喏，这本《封神演义》换你的《神仙传》，你可愿意？”
“《封神演义》？”名引起了少年的兴趣，伸手接过本，入手一沉，必是质量上乘的纸张所印；页翘起，想来“怪人”也十分喜爱这本《封神演义》，时常翻阅。
少年急切地拿出火折子点上，借着微微亮光，看清了封面的名，错愕之时不禁念出了声音：“春~宫~图！”
“嗖”地一声，不待少年提出疑惑，本已被“怪人”收回了怀中。
“咳咳，此少儿不宜，天色已暗，你且先带我去驿店，我好找给你。”
“哦。”少年悻悻地应了。
“你随我来吧。”说罢少年翻身下了渔船，临行前不忘店家的嘱咐，点了马灯，挂在了木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