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浮不上水面了,她知道这一回,她翻不了身了。
盛姣姣的身体不停的往下坠,她看着幽黑的荷花池底,茫然的,不知自己这一生,做了这样多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是为了报仇,报完仇之后呢,是为了争夺殷泽的宠爱,当对殷泽失望透顶了之后,她变得热衷权势,到了如今,她突然发现,她争了一辈子,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心空空的,了无牵挂。
如果,如果还能有下辈子,她只想问问谭戟,这一生,他倾尽所有的护她,助她。
为何呢?
盛姣姣猛的张开了双眸,从床上坐了起来,梦里的画面太过于细碎,耳际还响着殷泽一声声咬牙切齿的痛问。
她蜷缩着双腿,双臂抱紧了双膝,眼泪忍不住流了满面。
谭戟,她终于想起来了,上辈子她离开人世最后的心愿。
如果有来世,她想问问谭戟啊,为何呢?!
到了第二日一早,齐大姑娘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她在灶房里烙了几个面饼,准备给盛姣姣拿着当干粮。
见盛姣姣红着眼起床进了灶屋,齐大姑娘忧心忡忡道:
“要不,阿娘陪你一同去吧,集上才出了乱子,这下又出乱子了怎么办?”
“无妨,我让三舅娘和四佬陪我一同去,四佬最近剑法大有精益,三舅娘也是个能耐人,他们与我同去,阿娘尽管放心。”
盛姣姣闭了闭哭了半夜的双眼,她怕阿娘看出来她哭过,早上出门时,还用鹅蛋粉往自己的脸上擦了层细粉。
只见她整理着身上的衣裳,状若无事的笑看向齐大姑娘,
“我原先也不是没去过集上,以前每天都要去集上的私塾上学的,阿娘莫不是忘记了?”
“唉,我也知道,可是,可是,你久不去上学,最近又出了这么多的事儿,阿娘真是怕啊。”
齐大姑娘说着,眼中竟然有了一层薄泪,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害怕,总觉得这日子过得不安生,遇到什么事儿都会胡思乱想。
虽然盛姣姣昨日没有明说,可齐家人都看出来了,盛姣姣手里的信至关重要,她是非得去集上一趟的了。
而且一定得是她本人去才行。
盛姣姣又细细的劝慰了阿娘几句,见天际已经浮出了一线白,齐桡背着剑,齐三娘子的两只手腕上分别戴了两大串铜镯子。
两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齐桡将那头驴子从棚子里牵了出来,驴嘴已经被套上,他还往驴背上铺了块坐垫,道:
“阿姐,你脚程慢,骑着驴去。”
盛姣姣看了一眼齐三娘子,她是晚辈,与长辈同行,长辈走路,她骑驴?
齐三娘子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没什么心机的摆摆手,
“哎呀,你走的是太斯了嘛,我们得快些,只有两天的时间给我们筹集药材,不要拘泥这些繁缛节。”
被齐三娘子这样一催,盛姣姣不得不侧身坐上了驴子。
齐桡扯着驴子,和他阿娘护着盛姣姣出了门。
还是夜里,天边的那一线白粗了一些,齐大姑娘站在灶房门口,目送盛姣姣离开。
她的背后是昏黄又至暖的人间烟火。
驴子驮着盛姣姣,踢踏在土路上,齐桡与齐三娘子一左一右的护着盛姣姣。
村子的民兵队终于组织了起来,黄土村又被封了,但因为谭小剑同二狗交代过,所以三人出村很顺利。
一路到了集上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去集上的好几条路都设置了关卡,所有人只能出不能进,不过封路的是秦瓦和白陶的人,哨兵都是跳马湖的人。
没有人不认识盛姣姣,东西两座营的保障辎重没到位一事,也早已经被跳马湖上下所有当兵的知道了。
昨夜秦瓦白陶就下令所有关卡,全力配合盛姣姣筹措辎重。
把手关卡的哨兵甚至都没有盘问过盛姣姣一行人几句,就打开了关卡,将盛姣姣一行人放了过去。
望着前面熟悉的土砖墙,盛姣姣一时间百感交集,她拿出了背后的幕篱待在头上,低声对齐桡说道:
“靠边走,走慢些。”
在她的记忆中,她与集上相隔了一辈子。
本来,她已经打算殷泽一家不离开集上,她就再不踏入集上一步。
然而她食言了,实在是如今情况紧急,陈阿娣是条筹措药材的好通道,陈雄是大泽最大的药商,他手底下的药田遍布大泽所有郡,抓牢陈阿娣这条线,将来对谭戟与齐漳大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