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曾看到过他,只是奇怪为何这漫天纷纷扰扰的桃花却忽的落不到他的纸上。
青衣男子忽的转过身,看着无尘,哀求道:“你可否渡我?”
“我……愿付出一切,只求来世为人。”
无尘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罪孽深重,无法再投胎转世。”
青衣男子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继续望向窗外,目色缱绻柔和:“是了,我如此作恶多端,怎敢乞求来世,怎敢乞求……”
青衣男子的灵力越来越弱,纸伞也开始飘忽起来。
“你来看看她,她还没醒来。”江绝方才已经给小九渡过一些灵力,却依旧无济于事。
无尘皱眉,正要上前,青衣男子却忽的道:“无妨,待我去后,妖丹自会回到她的身上。”
他说完,树洞忽得开始变幻。
原本这就是那青衣男子以本体幻出的一个空间,如今摇摇欲坠让人辨不清东西。
只见一阵虚幻之后,几人张开眼。
封闭的树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庭院。
昨夜下了一场不小的雨,四处湿漉漉的,地上的泥泞混合着被骤雨打下来的桃花,漫了整地。
残风中,院门外一株瘦弱的桃树,隔着院墙,摇摇欲坠。
树下趴着一男子,衣衫破烂,正蜷缩在那。
他本是一株普通的桃树,昨夜偶然得了机缘,幻化成精,可刚化成人形,便遇上难得一见的雷雨之日。
他没有任何经验,被风雨摧残,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如今奄奄一息趴在树下。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雨忽的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雨忽的停了。
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一眉目清秀的男子,手撑着一把纸伞,神情担忧的看着他。
“当年,若不是先生撑伞相护,我只怕也不得如今。”
青衣男子怔怔的望着当年桃树下初见的二人,眼中水光潋滟。
他看着,那人将纸伞放到他的手上,然后离去。
“我想问问,他姓甚名谁,可却发现自己连名字也没有。”
而后数十余年,他日日化作桃树,隔着院墙,遥遥的望着他。
天热天凉,那把纸伞始终遮在窗前,替他挡住烈日,遮住寒风,甚至连偶尔扰人的桃花也一并挡去。
“我知道这世道,人妖不会两立。我日日陪在他的身边,想成人的欲望的愈来愈强烈。”青衣男子的声音渐渐虚弱,“可是我不知,妖终是成不了人。”
“咳咳,罢了,罢了……”
幻境消散,四周的景象落上一层岁月的痕迹,立于窗前的男子执笔写着什么。
青衣男子将头靠在那株桃树下,目光落在窗前,淡淡道:“这一世,若能落到先生的纸上,也算……无……无憾了。”
随着最后的话落,他的身影开始渐渐的消散,纸伞也消失。
骤风起,漫天的桃花再次纷扬,可却唯有一朵花落在白色的宣纸上。
浅色衣衫的男子执笔的手顿住,最终伸手将那花拂去。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棵在院外生长了数年的桃花树为何一夜凋零。
也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有人曾隔着数年的时光,一眼万年。
他从来不曾看到过他,只是奇怪为何这漫天纷纷扰扰的桃花却忽的落不到他的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