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肴颇给国主做足面子,微微颔首,笑答道,“国主每日操劳着紧,鄙人也不过是游走生意,哪敢惊扰。”
国主摆摆手,“信庄主说得哪里话,庄主年少有为,在这东洲,哪国不是巴望着你来叨扰。”
在这东洲,想来也只有信肴才能让一国天子都这般光明正大地谄媚奉承了。
四下满席间的朝臣宴客,无一不随着国主同对信肴好一番夸耀,奉承,敬酒,或笑或应好。
信肴对此番景况早已习以为常,也颇为游刃有余,一面回酒,一面笑谈,既不故意做姿,又不失恭谦。
我隔着昏黄烛火,看着他那笑态可掬,游弋从容的模样,竟觉有几分心酸,恍忆少时,他最厌的就是这番逢迎虚套。
他说过,他要仗剑踏马,游天涯四方。
他说过,他要把壶饮觞,赏四季落花。
可他如今,却已活成他最为厌恶的模样,世人皆道他年少有为,可这其中,他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我已不敢再往下深想,只默默瞧着他。
旁侧的亓官陵转首看我,忽下了脸,也不说话,只默默地将盘中的菜一箸一箸夹到我的碗中,不大会,宴案上的两个食碗已满成了小山。
我疑惑地侧脸看他,见他脸色铁青,这才反应过来,瞧他闷着一脸醋的模样,竟不禁被逗笑了。
他眉头蹙得越发紧了,又不住地往我碗里夹着菜,我见此,心下满肠愁绪顿时烟消雾散,抑了笑意,忙地伸手制止,“好了,你夹这么多,我也吃不了。”
他神色微顿,而后复清清淡淡地说,“吃不了,兜着走。”
噗嗤——
坐在我旁侧的亓官颐忽嗤声笑得正欢,旁边侍着的奴从也皆掩唇笑了。
“嫂嫂,阿兄这又是在吃哪门子醋?”亓官颐朝亓官陵撇了眼,侧身笑着问我。
我掩着笑正想答话,亓官陵突然一个横眼过来,亓官颐顿时收了玩心,复端端矩矩地归坐着喝茶。
我用余眸撇了亓官陵一眼,见他醋气正浓,也没敢再抬头,只好一箸一箸地吃着碗里的菜。
许是亓官颐方才笑得太欢,又或离席中近,瞧见了我宴案上的两座小山,我方吃着,张国母眯眼笑道,“今日可要好好封赏御膳房,竟让太子妃吃得这般香。”
我一怔,瞬间耳根俱红,撇眸瞪了一眼亓官陵,奈何他这下愠气全消,反而唇掀一丝狡黠之意,又往我碗中添了一箸,淡笑道,“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骤然间,满席宴客皆皆投目而来。
张国母又朝亓官陵温嗔了一句,“太子,纵你心疼太子妃,也不能这般疼法,姑娘家怎么吃得这么多。”
亓官陵侧身微俯道,“母后有所不知,近日太子妃甚是能吃,总是喊饿,儿臣唯恐她吃不饱,故而多夹了些。”
张国母这才点了点头,又微微朝我上下打量了片刻,侧首同国主道,“嗯,太子妃的身子确是比以往圆润些。”
国主也跟着应了声嗯,只见张国母忽的眸光一闪,“太子妃莫不是有了?”
我闻言,心下一窒,忙抬头看向张国母,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沉了须臾,才吞言,“儿臣也不知。”
张国母一喜,又问,“近日可曾让太医搭过脉?”
我摇头,方又闻国主沉吟道,“太子妃嫁来鄞国已快半年,是时候该为我朝添几个个皇孙了,太子,待宴散后,让太医好好替太子妃搭个脉,请几服药,尽快调养好身子才是。”
亓官陵忙叠手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