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黑云翻墨未遮山(拾伍)

解语瞬间看呆了眸子,咋舌惊叹,“呀,这哪是避暑之地啊,分明就是人间仙境啊。”

如婵也不由得应和道,“是啊,简直太美了,一想到奴将要在这里住上小半月,欢喜得心口都紧了好几分呢。”

我侧眼瞥了瞥端然不语的容浅,嘴角也隐隐溢出了几分笑意。

遂随怀鸣上了桥,犹见水中几尾锦鲤游得正欢,周遭还有好些物种是我从未见过的。

待进了院子,才知这小筑之名委实当不起这个“小”字,且别说这里头地境平旷,单是一处抄手游廊便有半里之长,隔两百丈就有一座凉亭,听怀鸣说,这间小筑是亓官颐前岁开春时就择好的地,雇了上千能工巧匠,耗时了一年才建好。

里头如这般的凉亭便有几十座,游廊八处,还设有东西南北四处绣楼,引有活水池塘十余处,另还修了草场,阁,加之大小屋舍约莫有五百间。

方入了一道垂花门,至进抄手游廊上,便远远瞧见亓官颐在对面的湖心凉亭上与一黄衫女子博弈对酌,再隔得近些时,才看清那女子是谢春隐。

那厢正弈得认真的亓官颐,随侍奴的轻声回禀才转身朝我看了过来,“嫂嫂可算来了,我与春隐都弈了三盘棋了。”

我浅浅笑着走上亭子,她穿着一身清凉的锦鲤绣花齐胸襦裙,奢华荣贵又不失端婉大气,头梳一把元宝髻,更添了几分风雅之姿,但许久未见,她似乎清减了不少,虽还是满面春风的模样,但那双眸子里却还是隐约可见几分倦意。

眼见我过来,亓官颐忙起身捞着我的手坐下,又吩咐了侍奴打来了一盆泉水净了手,我拿起手绢慢慢拭去额角的细汗,说实话,这小筑实在难行,方坐下时,直觉满身酸痛,一旁的容浅几人纷默侧垂手侍立。

当下一侍奴端着填漆茶盘上亭,上头盛着一件青花瓷茶盏,缓缓放至桌案前。

亓官颐微笑说,“日头毒辣,难为嫂嫂一路辛苦,快吃盏解暑羹消消暑气。”

我点头嗯了一声,忽与谢春隐对上了眸子,她予我淡笑,我也以礼回之,说来我与谢春隐统共不过见了几次面,实在谈不上熟识,但自那次春宴后,她亦未曾同我行过大礼,每次仅予我一个淡笑。

我本就惯不了繁缛节,自没有多在意。

遂舀起解暑汤慢慢吃着,亓官颐早已习惯了我这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一面与谢春隐接着方才的棋局弈着,一面与我笑谈着这些日子的琐碎趣事,我也乐得听,时不时还会笑添上几句打趣她。

许是今儿起的有些早,又奔波了好些时辰,与她们闲话了一大会儿,便觉眼皮子困乏得厉害,亓官颐见况,立即明了,忙遣了怀鸣引我去厢房休整。

“嫂嫂且先去厢房休整一番,待用完午膳,歇个中觉,日昳时再带嫂嫂四处逛逛吧。”

我笑应了,登时心头如临大赦,随怀鸣进了一处院子,临坐于一处水瀑间,四周也种了许多花木,院中侧还引了一条小溪,两侧栽有几棵柳树,我瞧着,竟有几分熟悉之感,后才反应过来,这处院子与我在江家养闺时住的小院子颇有几分相似。

确是美胜之至,但我此时却无心观赏,只一心想躺上榻好好歇一觉。

容浅将解语,如婵二人遣退下去休整歇息了,因我身子实在乏累,只草草梳洗了一番,就将容浅也一并打发下去,顾自上了榻。

容浅见之,也奈我无辙,看着榻上已昏沉睡去的我笑嗔道,“姑娘什么都好,就唯独耐不住瞌睡。”

遂在床头为我点了一炉安神香,便轻轻掩了门退了下去。

不知到了几时,只觉越睡越乏,身子酸累得翻不开身。

门外隐听容浅轻问,“姑娘还未醒吗?”

后又听守在院子里的如婵小声道了句,“许是今儿太过乏累,且让姑娘多睡会儿吧。”

随即就闻容浅推门而入,如婵忙阻了一声,“欸,容姐姐……”,却终是无果。

徐步风声愈来愈近,连走着轻唤了我好几遍,“姑娘,姑娘,该起身了,再睡下去,脑袋该疼了。”

我是万般不愿地睁了眼,忙侧翻了一个身,却牵及痛处,硬是教我刺疼得发颤,犹见容浅掀起了床纱帘子,又将里屋的雕窗悉数推开,那刺眼的金光立即透过窗子撒了进来,刺得惺忪的眼睛消去了九分睡意。

容浅从案上斟了一盏茶递予我,“姑娘未时初刻始睡,如今都申时过半了,再睡下去,身子越发酸疼,快吃盏茶醒醒神。”

我顾自捧着茶慢慢呡着不睬她,睡得太昏沉,脑瓜子只觉翁疼得紧,也由着容浅一面替我梳妆衣整,一面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姑娘若再这般怠懒下去,没几日可又得传您怀身子了。”

“饭口已过,姑娘一会就进些点心先垫垫肚子罢。”

“如今正值好时辰,院里又清凉,姑娘合该多出去走走。”

……

我闷闷地听着训,终于转过身轻声询问了在侧侍奉的如婵和解语,“你们可是又哪里惹得她不痛快了?”

二人登时被问得满腹疑惑,直朝我摇着头,见容浅霎时绷紧了脸,她们才缓过神来,随即酣畅大笑。

我也不禁抿起了唇,平素里看着着寡言少语的肃紧人儿,念叨起来偏生比宽嘴子的解语还聒噪,只见容浅一会儿就复了淡然,好一番气态神闲的模样瞧我。

“正巧信庄主送来的零嘴儿也吃完了,姑娘也该学着吃苦了。”

我这一听,忙噤了声,都知我吃药时是必要有零嘴儿附食的,犹最惯吃信肴铺子里的蜜饯果脯,故而这些时日,每隔半月,信肴便会遣人送上满满两食盒。

可平日里都是容浅负责我的起居,若她真要断了我的命粮,旁人亦是不敢如何的。

我只好悻悻怨道,“你可越发无法无天了。”

她微挑了眉,淡淡笑答,“那也得姑娘罩着奴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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