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炭火薄弱。 云皎皎打了个喷嚏,浑身发冷。她将炭火盆挪到了床边,裹着被子一点点戳弄着盆中木炭。 她有些出神的想着,眼下他们被放了出来,是不是就说明新帝不打算杀她们了。 可这为什么呢? 虽说燕程是燕太妃的亲哥哥,入安京后宣扬仁慈之名,留了许多前朝官员。 可她不一样,她是前朝皇帝的亲妹妹,自古以来亡国公主都不会有太过仁慈的待遇。 还是说,他们留她另有他用。 云皎皎轻轻攥了攥手里的铁棍,想到了顾钦提起过哥哥的事,新帝忌惮势必要抓到哥哥。 她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莫非真的是因为要抓哥哥。 突然,房门被重重踹开,惊得云皎皎手抖了下,飞出片片火星。 春桃进屋,上下打量着她,“啪”的一声将药箱放在床头小桌上。 “少夫人,奴婢来给您上药,衣服脱了。” 她既知道了顾钦对云皎皎的态度,自然也嚣张了起来。 云皎皎看见来人是春桃,不自觉的抓紧了小被子,“药放那吧,我自己会上。” 她虽然病愈后迟钝了些,但还是能感觉到这个样貌出挑的婢子对她敌意很深,前几日就是春桃与殷芳一起,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春桃别有深意的打量着她,“少夫人这般防备人,该不是伤在了不能见人之处?” 云皎皎垂着眸子,淡淡一声,“滚。” 春桃没想到她还敢这么说话,微微一怔,立马气血上涌,扯过云皎皎的被子,“甩脸子给谁看呢?!要不是看在少爷的份上,谁还拿你当主子看!” 云皎皎本就虚弱,被她一扯,踉跄着摔在床边。 春桃毫不留情的扯她单薄的衣襟,露出少女大片莹白雪肤,养的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令人生妒,“你这身子哪像用过刑,该不会是被男人用过,才免了刑?” “我没有,放开我!”云皎皎挣扎着,被春桃拖着从床榻上摔到地上,手里死死的攥着那根戳炭火的铁棍,“不要,不要脱我衣服!” 春桃才不管这些,她掐着云皎皎没受伤的雪肌,“怎么,怕我看见什么脏东西吗?” 云皎皎手中铁棍悄无声息的顶到了地上的炭火盆。 春桃刚要撕扯开她蔽体衣物,突然听见什么东西被重重打翻在她身上。 她动作顿了下,小腿上紧跟着传来火热的灼烧感! 春桃低头,发觉炭火盆不知怎么倒了,里面烧的炭火尽数洒在了她腿上! “啊!”腿上火辣辣的疼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春桃惊叫着扑灭腿上被点的衣物。 院子原本就不大,不一会儿顾钦和春杏听见动静跑进来。 春桃哭着惊叫着,看见顾钦来了,原想着顾钦不在意云皎皎,下意识的告状,“少爷她……” 顾钦却突然发了火,“怎么给少夫人上药,上得鸡飞狗跳的?若是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也不必在我顾家呆!出去!” 春桃愣在原地,春杏见状只能先把她带出去上药。 整个过程中,云皎皎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顾钦看过去,恰好看到这一幕。 云皎皎白皙肩颈若隐若现,唇红齿白,眸若清泉,身上还带着不明的淤青痕迹,她是毋庸置疑的美人。 他心口蓦的一顿,保持镇定走上前,温声道,“皎皎……刚刚怎么回事。” “她,她打我,掐我,还要脱我衣服。” 云皎皎眼眶通红,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然后她自己踢翻了炭火盆,烧到了腿。” 顾钦心跳倏然漏了半拍,别开视线后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没事的。皎皎不怕,我不再让她过来照顾你了,换春杏好不好?” 云皎皎轻轻点头,微微压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盖住眼底的阴影。 她眼尾余光瞥见了刚刚被自己顶翻了炭火盆的铁棍,此时被她偷偷扔在角落里。 无人察觉。 顾钦哄完云皎皎,回到主屋。 春杏进来禀报,“少爷,春桃烧伤有些重,叫您过去看看。” “与她说清楚,我顾家要的是有用的人。”顾钦撑着额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会添麻烦的人,京外乱葬岗上顾家埋了不少。” 春杏犹豫了下,规矩应声,“是。少夫人那……” 顾钦仍旧闭着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的

浮现出刚刚云皎皎泫然欲泣、柔弱可怜的模样,心口有些塞涩,沉声道,“你去照顾。” “是。” 春杏走后,顾钦才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在夜色中略显晦暗。 云皎皎安生休养了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哥哥还活着,让她心情不再像从前那么压抑,她长久以来的病竟然逐渐开始好转,精神也好多了。 病愈让云皎皎头脑清醒了不少,仔细想来连她生病都是蹊跷。她自以为承受能力算好,为何因为一个消息失忆病重,半年下不来床。 北燕入关称帝,燕太妃为内应。 父皇暴毙,她的病,还有一连串由内而外的变故,怕是跟燕太妃也少不了关系。 短短几年,盛世变乱世,搅得民不聊生害她国破家亡,新帝燕程登基还敢以拯救苍生的仁君闻世。她是不甘心,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顾钦与她商议,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能够在燕程找到哥哥下落之前,先找到哥哥。但他们势单力薄,这样去找肯定不行,必须想办法再度潜入朝堂。 北燕王伪善殷勤,仗着朝中空主半年人心不安。宣扬朝中没有合适继位的皇子,天家本就没落,而他救万民于水火,又拿出来诚意任命了不少前朝重臣,不少人愿意继续在朝为官。好在这些旧臣也就不少顾钦当年的熟识,想必能够帮忙说上话。 顾钦养了一阵子的伤,一边养伤,一边往新朝官员之中的熟识家里递拜帖。 然而,所有拜帖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顾钦伤好得能出门走动时,决定亲自去拜访兴许会管用些。 早膳时,云皎皎沉默半晌还是问着,“他们没回你信,是不是因为你还是我夫君的身份。” 顾钦动作微顿,放下碗筷,“不必担心,新帝不是都打消了对你我的追查,也没有赶我们出京就是有希望的。” “况且我还有不少交好,想必帮我说句话的忙还是愿意的。”顾钦说着,起身穿好外衣,“你且放心。” 他吩咐春杏,“照顾好少夫人,等我回来。” “是。” 云皎皎看着顾钦离开,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天边乌云卷过,遮天蔽日。 临近年关,集市上采买年货的人眼见着又要下雪,行色匆匆。 顾钦再次被推门而出,薛府家丁厌烦的扔出他的自荐,“说了我们家公子回江南老家过年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话落,“砰”的一声关上门。 顾钦不甘心的上前敲门,“可否写信告知他一下我来过,我曾在围猎上救过他一命,他得知我来一定想见!” 门内再无回应,顾钦停留片刻,只能再去别人家。 他刚刚绕过街道拐角,径直看见那个已经回江南老家过年的薛公子偷偷从偏门出来,和一群贵公子汇合。 “今日怎么在偏门出来?” “别提了,那个姓顾的跑来堵我,烦都烦死了。” “他啊,他也来我家了。当初娶公主眼高于顶何等威风,现在跟乞丐一样求着我爹办事哈哈哈,真是活该。” 几人勾肩搭背,嬉笑离开。 顾钦安静的站在狂烈寒风之中,尖锐阴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地上残破的落叶被寒风撕扯揉碎,零星雪花落在沾满灰尘的自荐上,躺在薛府门外角落里。 顾钦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在萧条长街之上。 身后骤然一阵繁密的马蹄声朝着他跑来,顾钦麻木的垂首侧身退到一旁。 一排修剪整齐的马蹄从他视线之中踩过,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停在了他身前,幽幽道,“顾大人。” 顾钦闻声低头,“侯爷叫错了,草民已剥了官职,现在不能称大人。” “现在不能……”司延慢条斯理道,“以后也不能了吗?” 顾钦一怔,一个册子扔在他怀里。 司延淡淡提醒着他们之间未成的交易,“顾大人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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