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能醒来是意料之外,但是他状态之差,似乎只是睁着眼睛就用尽全身力气,血浸入衣领,在已然干涸的血渍上晕染开来。
跟天真还有闲心跟我贫嘴不同,我问都不用问,只听他奄奄一息的音调,像要断线的风筝,心中就忍不住翻涌着一股强烈的急躁。
“我会注意的,你不用管我。”
最终在奋力躲闪的空隙,我朝着空中道,刘丧弱弱地咳两声:“没事,我心里有数。”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难以想象虫子能在自然环境中有如此的移速和攻击力,绿光犹如狙击枪的瞄准线,时时刻刻都瞄在我的命门上,在场的要是小哥或是黑瞎子,他俩还能对付,可是对我而言实在有点勉强。
我不知道触碰到虫子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但它既然能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想必有不小的杀伤力,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成型,我没有时间思考细节,只能努力一试。
刘丧单薄的声音渐渐减小,在虫鸣的震声中显得孱弱不堪,却始终给我报着点,它肩膀的凹窝上积蓄的血越来越多,淋淋漓漓地向下滑落,血色的痕迹如同狰狞疤痕,被烫在他细长的脖颈上,呼吸愈发的衰乏。
注意力偏移之后,我就难免的开始力不从心起来,虫子跟我周旋两圈,忽然像失去主心骨,茫然地飘飞片刻,又渐渐归复平静。
“天使,翅膀频率在下降,大约几十秒后会到正常水平。”刘丧的音量轻的几乎听不清。
一直闷声不响地天真忽而道:“刘丧。”听到对方轻轻地应一声,他继续道:“我早就想问,你没觉得你的称呼特别违和吗?”
“没觉得,闭嘴。”
……
天真还真就没回嘴。
动物的本能是进食和繁衍,毫无疑问,绿甲虫更关注虫脂玉,对于刺头的我没兴趣,
见我躲得溜几次没冲到,它小小的脑袋衡量一番,转头就向我背包飞去。
我看菜还在锅里它就要连锅端走,哪还能忍,冲过去用刀叉过来背包,没工夫拉开,直接划破包底,将里面的东西全抖出来,哗啦啦的大小物件掉出,散的一地都是。
虫脂玉夹在防震的隔层里,玉璧上包裹着铁片,类似于金镶玉的款式,铁丝是从玉璧上围过去的,绕成一圈,是黑瞎子的提议,他说这样不容易被浸色,天真问他怎么不用金子,好看还保值,一箭三雕。瞎子啧啧一笑,爱抚狗头:“当然是因为你们没钱。”
狗当时不服气,但又无法反驳。
我用尖刃上的锯齿勾住铁丝,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装备里挪出来,铁片摩擦岩石,发出刺啦的钝地声,我眼睛都不敢眨,缓缓吊起虫脂玉,转头看去,飞动的绿甲虫就顿在空中。
它没有立即行动,而是悬空地扇动着双翅,寂静的空气里有喘息声、血流过皮肤的滴落声,刀划在地上,石粒滚动。
有一层汗珠渗出额头,刘丧见状马上道:“你的举动让它感到威胁,震翅幅度在加速。”
“它还能回到刚才的飞行速度吗?”我问。
“我不知道。”刘丧道。
我深呼吸一口气,知道过多疑问是多余的,我们都没有经验,只有实践才是答案。
手上没有再动,我停下来,竭力放轻手脚,让自己处于静止的状态,绿甲虫没有像刚刚一般急眼,停一会儿,又飘飘晃晃地飞向刀刃上的虫脂玉,仿佛没发现是我在溜它。
我一步一步跟着它的节奏往刘丧身前走,心往上悬,噗通地跳在喉头,每步都如履薄冰,只觉得时间冗长的不像平常,总之是兢兢业业走到墙壁跟前,虫子步步紧逼,我举高手臂,虫子和玉璧同时来到刘丧的身边。
矿灯还在敬业的发着光,我稍微一移,大片大片的强光照亮墙壁,映出刘丧厚厚的影子,他眯起眼睛,像要被当众处决一样。
虫子再向前飞差不多二十厘米的距离,对于要多近,虫子才能影响到吸盘,我没有任何把握,离玉璧已近之又近,我其实是在赌。
是一场赌上三人生死的豪赌。
汗珠滑到耳侧,我目不斜视,刘丧突然一声呼喝,四肢上的束缚都同步松开,墙壁隐隐震动,而他骤然下坠,我只能用右手举着刀,左半身飞速斜出去尽量给他垫一下。
刘丧没令我失望,不偏不倚,咣的就砸到我肚子上,一百多斤,两米坠落,砸的我心肝肺都要喷出喉咙,我蜷缩起身子,手还没忘记往后移一小段,吊着绿甲虫,稳稳地没动弹,只感觉小腹疼的要命,几乎直不起身。
刘丧赶紧站起来,我拿着刀,上头的虫脂玉颤颤巍巍,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我卷成毛巾卷,过来扶也不是,干看着也不是,只能无助地杵我旁边,苍蝇搓手。
痛的神智模糊间抬头,我看到刘丧露着半边空荡荡的大腿,手上脸上身上没一处好地方,脸颊还有一坨污渍,像要饭的去别人家不仅没要到饭,还被打了一顿赶出来。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着痛哆哆嗦嗦起身,又往天真的方向走。
慢慢的我摸出门路,似乎只要我维持在相对平稳的步伐,绿甲虫就不会紧张,它会被我引导到想它去的方位,估计以为我是会动的大虫子,它就跟上我,要伺机狩猎。
“地上有创伤药和纱布,你能行就自己处理一下伤口,不行等我回来。”我回头看刘丧一眼。
“我来帮你。”刘丧特别勇。
“大哥,你看看自己还在冒血的耳朵,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你别过来!”
我气息一乱,本来就酸涩的手止不住开始轻微地晃,心里立马卧槽一声,仰头看过去,虫子瞬间躁动起来,我什么补救都来不及,只剩下唯一的办法,登时我就狂喊道
“天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希望咱们的默契够你活下来!”
话音一落,我甩出手里的虫脂玉,荧光追着弧线破竹般咻的一飞,我旋即大吼:“歪头!”漆黑的阴影里,有两道飞弧的风痕近乎激出残影,我听到重物坠地的闷响,还有天真的回吼:“六千万不能碎——走你!”
有什么玩意儿被啪的踢回来,我满心草泥马,看到它和绿光正向我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