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宫吏说服了刘哑巴后,又去游说自己的弟弟。
自邯郸城解围后,他弟弟主要的工作是负责招募和训练新兵。
由于连年征战,赵国损员极大,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成年人都上了战场,所以兵源非常有限。为此,赵国放宽了兵源年龄的上下限,即由原来的20至60岁放宽到16至65岁,所以新招上来的不是娃娃便是老头,训练起来特别费劲。
听赵宫吏说明来意后,他弟弟有点犯难,一方面训练新兵任务紧压力重,另一方面,他媳妇怀了二胎即将临盆。不过,听说要教的是自己的侄子和秦公子异人的儿子,看在以前曾拿过人家不少金子的份上,他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三位老师到位后,赵高便真正开始了他的侍读生涯,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嬴政的房间里请安、守候,然后一起读学习。
嬴政对赵高称他为“少主”感到特别满意,看来父亲想到的这个称谓还真合了嬴政的口味,赵高心里想。
按照课程安排,早上是跟原来的老师学习国学、数术,下午是轮流跟三位新老师学习驭马、刀剑、琴艺和棋术。
在所有的科目中,赵高和嬴政最喜欢的是骑马术,因为这需要宽阔的场地,每次都是在邯郸城外进行。换句话说,只有学习骑马时,嬴政和赵高才有到外面玩耍的机会,因而每到骑术课,赵高和嬴政便欢天喜地地跟在赵宫吏弟弟的后面,故意问这问那拖延时间,不肯回去,有时甚至以学骑术为借口,偷偷溜出去玩。
在所有的科目当中,赵高和嬴政最讨厌的,是他父亲的棋术课,因为赵宫吏总是叫他们记一些莫名其妙的棋谱,如果说不出来便要抄写十遍,那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对于琴艺课,嬴政反应冷淡,认为那是戏子的活儿,要不是母亲迫着他学,他才不干呢!而赵高正好相反,他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自从那次在赵兴家听到赵菊弹奏那曲《胡不归》之后,他一直念念不忘,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弹奏出那么婉转动人的曲子来。
有一天,因为嬴政和赵高又背不出棋谱,赵宫吏便罚两人重抄十遍,赵高出于好心,便对嬴政说道:“少主,要不由我代您抄吧?”
“那可不行?”嬴政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为什么?”赵高一脸诧异,这可不像他的风格啊!
“因为你的字太好,你父亲一眼便会认出来。况且,你父亲要我们熟习棋谱,一定有他的理由,我还是自己抄一下为好。”
赵高听了,不禁佩服嬴政的冷静和明智,如果他真的代嬴政抄写了,他父亲肯定会一眼认出来,即使他顾及嬴政的面子,但也会拿自己来出气。
“不就是几本破棋谱嘛,何必一定要熟记呢?”赵高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俗话说,棋如人生,一子走错,便步步错。棋谱是先人智慧的结晶,在什么情况下走哪一步棋,都要事先算计好,这样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乖乖!让赵高想不到的是,嬴政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不禁让他暗暗称奇、刮目相看。
晚上,赵高回了一趟隐宫,发现父亲正在家里一边喝酒一边按棋谱摆弄着棋局。猛然间,他想起了白天嬴政说过的话,便问:”既然人生如棋,在现实博弈中,如何才能做到立于不败之地呢?“
”那要看你手中握着什么棋子,走到什么地步了。其实,博弈的最高境界有三种:第一种是一子在手,满盘皆嬴;第二种是高屋建瓴,势如破竹;第三种是兵行险着,绝地反击。“赵宫吏将一颗棋子举在半空中,迟迟没放下来。
”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呢?“赵高知道,接下来才是话题的重点。
果然赵宫吏见赵高问起,便接着说道:“就拿第一种来说,一子在手,是指手中握着一颗至关重要、起死回生的棋子,关键时刻,用这颗棋子出来‘打劫’,盘活整一盘棋。在现实生活中,就好比你手中握着一张王牌,平时没有多大用,但到了关键时刻打出来,便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打劫是围棋最常用的手法,据说每十盘棋中便有七盘棋都离不开“打劫”。
”至于第二种嘛,”赵宫吏呷了一口酒,接着说道:“这第二种关键在于布局,刚开始就站位高,局势好,走下去必定气势如虹。就好比一个人一生下来就是太子一样,任你怎么打拼,你都不可能超越人家。”
这不由得让赵高想起了自己和嬴政两人的际遇来,人家嬴政一生下来便是王族的后代,有了当王的资本,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宫吏的儿子而已,所以,由于身份起点不同,嬴政注定是当主子的料,而自己呢?再怎么聪明能干,也只有当奴才的份儿。
“至于第三种嘛,”赵宫吏又呷了一口酒,接着说道:“这第三种只有在明显处于劣势时,才可兵行险着,出其不意,绝地反击。就好比一个人,被另外一个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突然出其不意地掏出一把匕首猛刺对方,最后反败为胜。“
“总的来说,”赵宫吏说完了三种博弈,来了个高度概括:“第一种是借力打力,为博弈中的最高境界;第二种是精心布局,实力说话,亦是博弈中的较高境界,仅次于第一种;第三种是出其不意,绝地反击,是博弈中反败为胜的样本。“
“那您说,在现实中如何借力打力?”赵高对这一招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现实中,我们要借的力,既可以来自我方或盟友,亦可以来自于敌方,要想借助敌方的力量,最有效的办法是离间敌人,让他们互相猜疑,这招如果运用得当,则无往不利,杀敌于千里之外。”
“借力打力,杀敌于千里之外……”品味着父亲说过的话,赵高陷了深深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