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保安,在古宅前,守了十年,这古宅除了珍姐和她的司机进出外,其他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过。
十年了,我从没见过第三个人从古宅出来过,真的从没见过。
珍姐对我说:“小徐,嘴把严了,别把看到的,听到的说出去。”
我死命地点头,不敢说话。其实我也说不出话来,我是哑巴,从娘胎里出来时声带就坏了,在世上活了二十五年,竟没说过一句人话。
十五岁那年,我离家出走,流浪街头,是珍姐收留了我,让我做古宅的保安。
我不识字,只会些简单手语,所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这就是珍姐选我做保安的原因,她需要一个忠实憨厚且能严守古宅秘密的人,而我就是珍姐的不二人选。
其实古宅有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古宅围墙外的安保,从没进过围墙里,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
除了珍姐的司机小马外,古宅里住的全是女人,每天从古宅里传来无数女人的哭泣声,没日没夜地哭,听起来像鬼叫,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几十个女人被送进古宅,但我从没见过有女人从古宅送出去。
我在古宅前守了十年,这十年里,送进古宅的女人约有一万多个,这么小的宅子,怎么能容得下这么多女人?
即使能容得下,这么多人,一定需要不少的口粮,但我听经常开车来送大米和蔬菜的小刘说,古宅里每月只需十几人的口粮。
我后脊一阵发寒,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在脑前一闪而过:先前送进古宅的女人都死了?
谁杀了她们?
我想起古宅里传来的没日没夜的女人的哭泣声,后脑勺嗖嗖发凉,我忽然对古宅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是那种源于心底的恐惧,时间永远抹不掉的那种。
我找到了珍姐,用手语告诉她我要走,珍姐问我为什么走,我说我害怕,珍姐问,你怕什么?我的手在空中乱舞,不知该如何回答。
珍姐说:“留下吧,小徐,我需要你。”
我做了个歉意的表情,用手语告诉她:“我必须走,不想再干保安了,干了十年了,干烦了。”
珍姐说:“只要你留下来,可以不干保安,做我司机。”
我记得珍姐有个司机,叫小马,是个聋子,说话还有些结巴,经常跟我搭讪,简单的几句话,他能说上半小时。
小马每月只出来两次,每次都是空车出去,回来时车上载满了形形色色的女人,这些女人像待宰割的牛拉进了屠宰场,而她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每次都是我打开古宅门,小马把车开进去,门关上前,我竟从车上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她们满怀希望的眼神,但当门彻底关上时,我已知道,她们的希望很快将变成绝望,因为一旦进了古宅,将永远没有了希望。
我用手语问珍姐:“我做你司机,小马做什么?”
“小马什么都不做,他死了。”珍姐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杀了他?”
珍姐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杀他?”
“因为他跟你一样,想走。留下可以活,想走就必须死。”珍姐说这话时,嘴角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小徐,你现在是选留还是选走?”
我还有选的余地吗?当然选留。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小马为什么冒死也要走?难道他在古宅里发现了什么?
二
第二天,我就搬进了古宅,接替我在古宅外做保安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也是个哑巴,好像还有点智障,跟我当年一样。
珍姐最喜欢用那种守口如瓶的智障少年做保安,可以严守古宅的秘密嘛。
但古宅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在古宅外守了十年,一直不知道这秘密是什么,心想,这次进了古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古宅里林立着许多小房子,锥形的,青砖白瓦,远远看去,像坟茔,坟里住着活人,每天都在哭,哭得让人心结。
我每月中旬和月底会随珍姐开车出去,其余时间都待在古宅里,珍姐让我负责古宅内的安保。
她说:“安保以前是小马做的,现在他死了,就由你来做。”
珍姐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又继续说:“古宅后院,你一步都不许进,否则,你将成为第二个小马。”
我打了个寒战,连连点头,表示打死也不敢进后院。现在我终于知道小马的真正死因:他是违了珍姐的禁令,进了后院。
后院里有什么?
那里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死人才能知道,因为死人可以守口如瓶,活人则不可以,所以当小马知道了这个秘密后,他注定要成为死人。
我踮起脚尖,望向后院,隐隐看到后院的上空弥漫着阴森的鬼气,隐约还闻到死人的气息。
我猜想:后院里住的大概都是死人吧。
除了后院,还有一个地方不能进,就是那些青砖白瓦的小房子,每个小房子里住着一个女人,她们整日躲在房间里,紧闭房门,一直不停地哭泣。
我一直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每天都要哭?而且这里房子的瓦为什么全是白色的?
白色,总给人不吉利的感觉,譬如葬礼。
有时我在想,住在小房子里的女人的样子,是不是美若天仙?
一天早上,珍姐找到我,说有个房子的房门坏了,让我去修一下。我听后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次终于可以目睹那些女人的芳容了!
珍姐看出了我的心思,略带嘲讽地说:“小徐,你去之前,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别被那个女人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