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三月初八。
历时一个多月的调查取证,废太子胤礽多年罪证终于昭告天下。
康熙尽管痛心疾首,却还是选择壮士断腕,贬二阿哥为庶人,下令将其终身圈禁宗人府。
储君之位一经悬空,满朝武便就重新立谁为太子吵得不可开交。
康熙不胜其扰,却也不得不正式观察起剩下的几个儿子。
这天晚上,养心殿。
“岂有此理!”康熙生气地推翻桌子上的一摞奏折,起身负手踱步,沧桑却不失风度的脸上,表情严峻而又沉郁。
李德全点头哈腰,习惯性地要去捡地上的奏折。
“不必了!”康熙忽然呵斥出声,吓得李德全缩回了双手,也惊得端茶而入的杨七七仿佛入定般停在了原地。
“都是些催促朕立储的折子,不看也罢!”
康熙忿忿地甩了甩手,旋身间瞧见了入口处的少女,遂敛了一丝怒气,沉声道,“进来吧。”
“是!”杨七七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垂眸绕过地上七零八落的奏折,径直走到龙案前,一言不发地奉着茶点。
只见她素手轻执茶壶,娴熟地向下倾倒,滚烫的茶水便如水蛇般激荡在青花瓷的杯壁上,在那清澈悦耳的叮咚声中,散发出一缕缕沁人的馨香。
康熙嗅了嗅鼻子,愉悦的茶香一经入肺腑,心间的火气便奇迹般歇了下去,阴沉的脸色也不禁变得柔和。
“这又是什么茶?”
“回皇上。”杨七七福了福身,笑吟吟地说,“茉莉绿茶,晒干的茉莉加碧螺春,与牛乳蜂蜜青桔一起烹煮而成。”
“入宫五年多,你这制茶手艺看来没有江郎才尽的时候。”
说话间,康熙已回到龙椅上,迫不及待地捧起茶杯,凑到鼻尖闻了闻,便呼呼吹了两口气,小小地呷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入喉丝滑,味道淡雅清甜,令人身心愉悦。
康熙捧着茶杯一点点将其饮尽,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很快又略显不舍和惆怅。
“朕喝惯了你调制的茶,舌头和胃都被你养刁了,私心里,还真舍不得你嫁人。”
杨七七愣了愣,一副惊讶惶惑的模样。
李德全和王喜也暗暗担心起来。
康熙见状,幽深的眼眸里划过一抹笑意,表面上却故意板着一张脸,严肃反问道,“朕是这种不近人情的一国之君吗?”
几人连忙摇头。
杨七七更是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巧笑嫣然道:
“皇上是慈父仁君,乃万民表率和福气。
奴才会在出宫之前把所有手艺传授给新的奉茶女官,请万岁爷放心。”
“慈父仁君?”康熙重复念叨了几句,笑容逐渐消失,抬眼看了一下地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忧愁再次爬满了整张脸。
“朕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基本上做到了‘平定天下,安给人足’,可如今年近耳顺,竟还在为我大清的未来犹豫不决……
若曦,你在朕身边多年,又深谙茶道,正所谓品茶如品人,你觉得,哪一位阿哥可堪大任?”
此话一出,李德全和王喜吓得瞪大了眼睛,双双冲杨七七拼命摇头。
杨七七也不傻,直接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道,“奴才不敢妄议朝事!”
康熙失望地顿了顿,心思一转,继而高声说道,“朕恕你无罪。”
李德全急得脸都皱成了一团,王喜更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可皇上都已经发话了,她若是再坚持什么都不说,反倒是一种大不敬。
如此思索一番后,杨七七礼数周到地磕了个头,然后抬首直面康熙,有条不紊地说:
“回皇上,奴才以为,皇上龙体康健,宝刀未老,尚能领导大清子民数十年。
至于诸位皇子,韬武略各有所长,奴才实在是难以抉择,须得仔细多观察几年才行。”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一脸欣赏地看着杨七七,不由得追问道:
“但国不可一日无储,有储君才能稳定朝堂。
若曦你说说,朕若迟迟不立太子,又当如何稳住时局?”
“回皇上。”杨七七行了个礼,直言不讳道:
“自古以来,兄弟阋墙多因势力牵扯,时局不稳也因人心不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