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轩酒坊。
海棠端着饭菜垂头丧气地从房间里出来。
“少主,小姐说她没胃口,吃不下。”
玱玹看了一眼托盘里原封不动的食物,凝眸沉思片刻,便吩咐道:
“老桑,去寻一些新鲜采摘的荔枝。”
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查一下回春堂的人,尤其是医师杨七七。”
“是,少主!”老桑弯了弯腰,大步走了出去。
“少主最疼小姐了。”海棠脆生生地附和着,状似无意道,“但依海棠所见,比起可口的美食,想要小姐开胃,最奏效的还是老法子。”
玱玹眸色一闪,抬头时已是往日的云淡风轻。
“此次不同,医师并非随便就能对付之人。
若冒然硬碰硬,恐会玉石俱焚,伤及阿念。
我自有分寸,你好生照顾小姐,下去吧。”
“是!”海棠有些泄气地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玱玹端正如钟的坐姿松了两分,缓缓张开右掌,垂着眼眸看得出神。
“到底是欺软怕硬?还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原以为轩哥是一位儒雅讲理的谦谦君子,知是非,明善恶……
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帮亲不帮理、盲目宠妹的哥哥罢了。”
“在我这儿,即便是泼天尊贵的两国王姬,也要讲——道——理。”
……
杨七七的话如魔音入耳,反反复复在玱玹脑海里回荡。
忆及那抹灿若星河的笑容,他的唇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扬,只一瞬,便又敛了下去,漆黑的眼眸氤氲出一层朦胧的雾光,迷茫中透着反思。
他一直不问缘由地宠着阿念,是否真的做错了?
这些年,他将对小夭全部的亏欠和疼爱悉数倾注在了阿念身上。
但凡她受一点委屈,他便会立刻将那人找出来施以惩罚。
只因他内心害怕,如果自己连带在身边的妹妹都保护不了,那么流落在外的小夭又会经历多少磋磨?
他不敢去想,唯有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为阿念出气上,仿佛只有这样,小夭才不会受苦……
如今细想下来,才觉得他的行径竟是如此荒唐!
且不说小夭在外会否遇到阿念这般受宠的人,以至于遭到同等的不公待遇。
他也万万不该忘记,小夭自幼便喜好打抱不平!
如果小夭知道哥哥竟然变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种人,定然会伤心失望……
思及此,玱玹眸色一痛,懊悔地闭上了双眼。
良久,一个黑衣人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抱拳禀告道:
“主上,内线来报,相柳已觉察到异样,恐对主上部署有所怀疑。”
“正好。”玱玹倏尔睁开眼睛,眸色恢复一如既往的睿智沉稳,屈指敲了敲桌面。
“通知内线,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瓮中捉蛇。”
“是,主上英明!”
黑衣人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驾轻就熟地跳窗而出。
玱玹握了握手心,挥挥衣袖翩然起身,疾步朝内庭走去……
…………
五日后,回春堂。
老木在柜台上哗哗地数着金币,乐得嘴都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