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拿起筷子后没有动,陈竹坠坠不安地等着她品尝。
刘成义先吃了一口笑着说:“炒得还行,你也快尝尝。”
陈竹心下一松,却见陈兰将手中筷子往地上一摔道:“你没吃过好东西是吧?就这样的东西也能叫还行?还有你。”
说着转向陈竹,“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在外面挣点钱容易吗?累死累活一天挣不了几个钱。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还要糟蹋我家的粮食。我求你,你安份点、听点话,你能不能听得懂人话?”
刘成义站起来说:“我去给你重炒个菜,不吃可不行。”见陈兰瞟他一眼并不言语,转身去了灶房。
陈竹的眼泪落了下来。
“你看看你这鬼样子,还有脸哭。从小到大,一说你就哭。你知道家里人有多烦你,连你二哥他们提起你来都恨得要死。你就是成心想气死我,你给我滚出去,从我家滚出去。”
在家里时母亲气急了也是温柔地和她们讲道理,父亲脾气暴戾但是对陈竹却从来没有高声呵斥过。陈竹原本吃住在大姐家就觉得羞愧,听到陈兰喊她滚出去以后异常委屈,含着泪茫然地咽了一口白饭。
陈兰顿时怒不可赦,一把夺过她的碗扔到桌上,“吃,你就知道吃,我气成这样你还能吃得下,你给我滚。”
陈竹觉得自己为了活着真是太难了,母亲死了后,父亲不管她,自己只能依赖着大姐生活,可如今大姐也不要她了。
她想着一直以来,为了姐姐能愿意养活自己,卑微地讨好乞怜,自己倒底又做错了什么?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昨天陈兰是迁怒于自己,她只想尽力如陈兰所说,以期能讨得她一点欢喜。
今天若是陈兰尝了菜,因为难吃而发火,她还会继续检讨自己。可陈兰根本尝都不尝就发脾气,即使是条狗,被这样天天找茬骂着也会难过吧?听着姐姐一声声的滚出去,她觉得自己残存的一点点尊严都被陈兰踩到了脚下。
直到刘成义从灶房端了菜出来,坐下递了双干净筷子给陈兰说:“你尝尝我做的。”见陈兰接过筷子与刘成义一起开始吃饭,仿佛她不存在一般,难堪得无脸继续呆在这里。
流着泪走过天井打开院门走了出去,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默默哭了一会也没听到屋里有声音传来,又没脸面再进去。想来想去只有去找兰羚。
兰羚打开门看见她的样子大吃一惊,连忙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间里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被赶出来了。她让我滚,从她家滚出去。”陈兰说完大哭出声。
兰羚一听眼泪也流了下来,对她说:“是你做错什么了吗?”
“我只是想让他们回家能少干些活。”然后陈竹把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兰羚。“我想着他们累,我把饭做好,我原来在家没做过,但是今天的菜真的不算难吃,她尝都不尝,就把筷子扔了,说我糟贱粮食还让我滚。”
陈竹大哭,“我娘走了,我爹不要我,我姐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兰羚拿出帕子给她擦脸,“你和我住吧,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不哭了。”
陈竹不知道兰羚如何对她的父母说的,到最后兰羚哭着回来拉着她说:“走,咱们俩一起走。”
兰羚的母亲紧跟过来和气地说:“住下就住下吧,你爹同意了,你这孩子也别再闹了?”
陈竹住下来,兰羚拿出自己的一套衣裙给她换洗。这一住就在兰羚家住了七天。假期也结束了,陈竹不敢去想,她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早晨兰羚拉着她一起去富春坊上课,下学后又拉着她一起回家,回到家时兰羚的父亲当着陈竹的面说:“人家家里的大人找来了,要让她回去。你还要犟下去吗?”
兰羚急得哭着说:“我和她一起走。”兰羚的父亲气得扭头不再理她们。
陈竹不能让兰羚因为自己和父亲生气,握着兰羚的手说:“我还是回去吧,我也不能一直在你们家,终归是要回去的。”
兰羚的父亲看看她说:“吃了饭再回去吧。”
兰羚陪她一起走到了姐姐家门前,这个让她即依赖又害怕的家。不管俩人在这个福临坊的巷子里绕了多少个来回,这一刻终是来了,推开院门走进去,把兰羚以及她担忧的眼神关在了门外。
刘成义见她回来对她说:“你姐不舒服,你进去看看吧。”
陈竹来到陈兰的卧房站在床前,“还知道回来,你不是很能吗?还回来干什么?”陈竹低着头不说话。
“我告诉你,我如今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要把我气出个好歹来,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陈兰哭了起来,“我做的还不够吗?有哪个当姐的能像我这样,刚嫁人就把妹妹接到家里来,在我家吃我的住我的,你还要怎么样?还出去和人说我对你不好,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陈兰停了停继续说:“我今天去柳娘子那里,连人家都心疼我挺着肚子不容易,还要为妹妹奔走。”
陈竹无言以对,只觉自己千般委屈、万般难受,如今全成了自己的错。她不愿开口说自己错了,只是屈膝跪在陈兰床前。
陈兰也不理她,自顾自哭泣,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擦了眼泪说:“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柳娘子说她那里可以包吃住,每月五十钱,钱在外面桌子上放着,你拿走住到柳娘子那里去吧。”
家里的气氛就象一团乌云每天压在陈竹头上,听得这话,心里尚且不敢相信会是真的,姐姐看不见自己就再也不会生气,自己也不会见到姐姐就害怕,能离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兰说完以后似乎觉得累了,挥手让她出去,“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把你的被褥都带上,明天就搬过去。我也累了,你好自为之吧。”